瑞雪兆丰年。
今年的第一场雪是场大雪，大瓣儿大瓣儿的雪花慢慢悠悠地往下飘，不注意就把地面盖满了一层，第一层还不等全落完，又一层就叠上来了，不一会儿就在树枝子上堆起一个个雪白的小堆儿。
苏慎醒了之后眯着眼睛往外瞥了一眼，被外边的白光闪了一下，马上又把被子盖过了脑袋，顺便把被子边儿都压在了底下，裹得严严实实的。天儿冷了，起床就更困难了，外边的冷气儿就光是往被子里漏个一星半点儿就够起一层鸡皮疙瘩。
反正外边下这么大的雪他也没法儿去学校。
于是，心安理得地缩回被窝睡起了懒觉。
迷迷瞪瞪的还没彻底睡着的时候，他突然感觉被子掀了一下，然后脸上就贴上了什么凉丝丝的东西。宋大黑正用他的凉手，一边一个，捂着他的脸，本来热气腾腾的被窝，一下子没了热乎劲儿。
苏慎同学也彻底清醒了。
宋海林嬉皮笑脸地搓搓手，说：“走，上学去。”
“不去。”苏慎往被子里缩了缩，还带着些鼻音。
“你确定吗？”宋海林伸手就往他被子里伸。
“诶诶！”苏慎急急地喊了两声，在被子里拱了拱，半天才把头探出来，朝他眨了几下眼睛。
宋海林又咧着嘴去贴他的脸，他赶紧攥紧了被子，闷在被子里喊：“起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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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慎慢慢在秋裤外边套了层毛裤再把校服裤给穿上，穿毛衣的时候，他瞥了宋海林一眼，欲言又止。
宋海林穿了一个浅色的呢子大衣，里边是一个半高领的黑线衣，薄薄一层，看起来很透风。这会儿他在屋子里边一边跺着脚一边搓手，校服裤子也是薄薄一层，里边不像是穿了毛裤的样子。
苏慎穿上校服外套，又在外边套了一层羽绒服，想了想，又从柜子里翻了一个黑色长款羽绒服给宋海林扔过去。
宋海林抖搂了几下那个羽绒服，看起来不情不愿的，“你看我长得像是那么怕冷吗？”
苏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在柜子里翻腾，一会儿又给翻出来了帽子围巾手套，都是毛线的，看起来毛茸茸的挺暖和。
宋海林心里边别扭，打从他懂事以来，他就没穿过羽绒服这种东西。
他抱着那件羽绒服，若隐若现的味道往鼻子里钻，带着一点点衣柜的木香，还有一些残留的洗衣粉味，混合起来，好像就是苏慎特有的味道。
温柔又有些暖和得不讲道理。
他想了想，还是穿上了那件羽绒服，顺嘴还抱怨，“你往身上裹这么多层，到最后还是得我背着。”
苏慎趴在他背上，把长出了一截儿的围巾慢慢往他脖子上缠，“我这是心疼你呢。”
围巾把他脸捂得严严实实的，就露出了两个眼睛，声音在厚厚的毛线底下，闷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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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起的人儿有新雪踩。
蓬松的新鲜的雪，厚厚一层，脚踩上去有很好听的咯吱声，苏慎很喜欢听这个声音，听着宋海林不轻不重地踩下去，在身后留下一串脚印，他轻轻仰了一下脑袋，系在一起的围巾把宋海林的脖子缠紧了，也跟着朝后带了一下。
宋海林颠了他一下，甩着头，“拿我当风筝呢你。”
苏慎玩儿很欢，傻子似的往后仰脑袋，那根儿围巾把他们拴在一起，宋海林也傻子似的，跟他反着拽，围巾在脖子上越勒越紧，俩人脸红脖子粗的，偏偏谁也不先认输，笑得脸通红。
栾景年从前边胡同里拐出来的时候，迎面正看见他俩这用脖子拔河的傻样。
她举着一把花花小伞，半耷拉没怎么有精气神儿的眼皮，看见他们的时候明显愣了一下，很惊讶似的，睁大了眼睛。
宋海林从来不知道她的眼睛居然还可以这么大。
栾景年一身粉粉嫩嫩的装束，穿了一个浅粉色的小羽绒服，带着蕾丝花边儿，脚底下踩着白色的毛毛靴子，带着蕾丝花边儿，小毛线裙子，带着蕾丝花边儿。
除了那张莫挨老子的厌世脸，整个人都像个温暖明媚的小太阳。
“你们……”她很吃惊地抬手指了他们一下，手套上的兔子长耳朵跟着晃了晃。
她只说了半句话，倒像是一句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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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栾景年旁边的时候，苏慎突然想逗逗她，轻声说，“就在这附近，有一只被冻死的小家雀儿，埋在雪下边，你要是不小心踩扁了，晚上它可是会去找你的。”
他语调冷冰冰的，把宋海林都听得一愣。
正要往前迈步的栾景年马上收住了脚，张了一下嘴，像是被吓到了，原地站着没敢再动，直到宋海林往前走了几步，她才慢慢跟在了后边后边，跟着他们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没有大叫没有生气，很乖的，宋海林踩在哪里她就踩哪里。
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
苏慎扭头看着她，好像终于琢磨明白了那点古怪在哪里，这人的性格，跟他很像。
从来不指望别人的帮忙，像是习惯了，不吵不闹，自己安安静静地压着没什么用的情绪，用最短的时间为自己的困境找到解决办法。
他很难想象，栾景年这样的女孩儿——爱美、内向、情商低，却有这么固执又要强的性格，得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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栾景年跟在后边，皱着眉。
宋海林在前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苏慎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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