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慎的桌面上干干净净，靠着窗台的地上放了两摞书，书脊露在外面，清清楚楚地把各自的名字亮在外边。
已经放学了，教室里只剩下了宋海林，他坐在苏慎的位子上，看了一眼桌面上摊开的一本书。
不大的一本书，看着像个小册子，书页也泛黄，不怎么像正经书。
他看了看书的封皮儿。
果然不是正经书。
《中国**史》，王书奴·著。
这……人看着挺正经啊，一副不开窍的乖乖好学生脸，没想到……
翻开的那一页，打头一行大标题：第七节，古代之男色。
第一句：男色嗜好，是人类天生的。
这句话下边划了横线，旁边写了批注：废话。
没用叹号，用的是一个画得不算圆的句号。
字体还是那个小学生字体，没有形状没有个性，唯一的特点就是横平竖直，这样的字儿，有一个好处，任何情况下都让人看不出写字时的心境。
宋海林莫名手抖了一下。
他有些心虚地飞速朝门口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放学了，大家都急着回家，教室里空走廊里空，一个人都没有。
可能是苏慎把书敞开在桌面上的行为太坦荡了，让他觉得自己这点儿心虚有些不正常。
他盯着那句话看了半天，一时捉摸不透“废话”这俩字儿是个什么意思。用了一个句号，显得态度不尴不尬的。
是认同还是不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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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慎回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已经上了锁，他拿出一张饭卡顺着门缝刷了几下，很轻易地推开了门。各科作业记了一黑板，他慢吞吞的，并不怎么着急，戴上眼镜边抄边收拾用得着的书，没一会儿书包就满了。
在教室里磨蹭了大概得有十来分钟，刚拐出教室门，没成想就看见宋海林从二楼下来，一步连跨两个台阶，身上穿着的黑色连帽卫衣有些乱。
最后还剩三级台阶，宋海林打算直接往下迈，刚要伸出腿，抬头正看见苏慎在教室门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缩了腿，安安稳稳一级一级上了楼。
苏慎注意到了他这个小动作，心里咚得跳了一下。他拿了一块儿糖塞进了嘴里，下意识两只手一起搓着糖纸。
“给我一块儿。”宋海林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行啊。”苏慎抬着头看了他一眼。他答应的很痛快，笑着，笑得很良善，像个好人似的。
他撕开了绿色的糖纸，里边是很小的一个圆球，半透明，看起来就是普通的硬糖，他指尖捏着那颗糖，另一只手朝宋海林勾了勾。
宋海林跟着他的动作弯腰凑过去，脑子有些空，在这个沉寂下来的校园里，光线也暗了下来，面前是一个认识不到一天的同学，骄傲冷漠，像一蓬随时会消散的月光，手里捏着一颗糖。
苏慎直接把糖喂进了他嘴里，手指很短暂地碰了一下嘴唇，短到来不及感觉到温度，冷还是热。
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消失得很快，下一秒宋海林就控制不住地皱起了脸。
舌头像被电了一下似的，又苦又酸的味道里搀着一股浓浓的化工味儿沿着口腔蹿进了鼻腔，硬腭一下子麻了，有一种被热水烫皱了的感觉，好一会儿才恢复知觉。
这他妈是什么鬼糖！
苏慎看着宋海林的脸皱成了一团泡缩了的七彩菊，欢脱地乐了起来。
他边乐边把原来的糖纸扔给宋海林，宋海林一瞧，绿色的包装，上边印着夸张的艺术字，“酸到极致”。
可算是知道为什么拆了包装再给他了！
苏慎还在那儿抖着肩膀笑，见牙不见眼。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宋海林嘴里的糖已经褪了外边那层酸味儿，里边真正的甜味剂露出来之后，前后对比，竟然甜到让人懵了一下。
苏慎笑得露出了八颗牙，前边的牙亮闪闪平整地铺开，最里边的两颗隐约露着一小部分，仔细看，有不怎么明显的小尖儿，似现似不现。
笑得真欢实，梨涡都快给挤没了。
宋海林卷着嘴里的糖想。
后来相处久了他才知道，苏慎这人面上看着一本正经不温不火，实际上蔫儿坏。
这人似乎生平最大的乐趣就是欣赏别人被这糖猝不及防酸到怀疑人生的表情。要非得再说出他第二个乐趣，那可能就是吃这种反人类的糖。
宋海林把糖嚼得咯嘣响。忍住了没伸手去戳他脸颊边的小梨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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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高楼，过险道，险道上边有山腰，山腰悬着小村落（lao），村落户户种大枣，拿着杆子去打枣儿，红的多青的少。一树枣儿，半空枣儿，满地枣儿，一嘴枣儿，吃进肚子全是枣儿。
“红的多青的少。”宋海林边念叨着顺口溜边拿着长杆子勾枣儿。
宋家一共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行，重新说。宋家一共有两颗枣树，一颗是小枣树，另一颗是冬枣树。
小枣树是他爸妈结婚的那年种下的，冬枣树是他出生那年种下的，长了这十好几年，几乎成了一个仪式似的东西。每年到了秋天成熟的时候，他爸爸总得回家帮着打枣，打完之后就提溜好几大袋子回去，比过年还雷打不动。
今年珠城那边忙，宋庆回来一趟送下宋海林就匆匆忙忙赶了回去，打枣的任务就落在了宋海林身上。
低枝子上的红枣基本都掉下来了，只剩下最高的那根枝子，得爬上去摘，宋海林架了梯子，他踩在梯子上抓住了最粗的那棵树杈，一使劲抬腿骑了上去，一只手扶着树干另一只手揪住了最高的那枝子枣儿，把细细的树枝给拽弯了一个大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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