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思恬不敢再去惹他，把两床被子折成规矩的长条形，像两只互不打扰的睡袋，然后钻进去坐着读小说。
但他也没读进去多少，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一眼紧闭的卧室门。
他心中惴惴不安，盼望文思凛赶快回来，又怕他回来之后继续对自己疾言厉色。
一直到将近十二点，文思凛才拧开卧室的房门。
文思恬听到声响赶紧抬头，很克制地笑了一下，生怕过度的亲昵让文思凛反应剧烈。
文思凛没说话，他径直上了床，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啪”得一声按灭了灯。
突如其来的黑暗晃了文思恬一下，他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半天才摸着黑摸索着把书放到床头柜上，悄无声息地滑进被子里。
“哥哥，晚安。”他的声音隔着被子过来，轻得像不存在。
文思凛没搭腔，不知是没听见，还是装聋作哑。
他躺下了，但心里的忐忑半分没少，文思凛没搭理他，看也没看他一眼，黑暗像培养皿一样加速了恐惧的生长。
也许文思凛正在默默沉思着其他对策，好明天一早就能提出一系列完美无瑕的方针，把他无从反驳地打包扔出去。
空调发出滋滋呜呜的声响，把冷气一直吹到他心里去。
他不要坐以待毙，他不要被扔掉。
文思恬窸窸窣窣地带着他的睡袋挪动过去，扒拉开文思凛的被子一边，试图钻进去。
他们以前就是这样睡的，文思凛喜欢抱他，揉他绵软的身体，把他像宝贝一样箍在怀里，或者把他的双腿搭在身上，对待幼儿一样摇他，可自从那天晚上的逾矩之后，他就被打入了冷宫，半分也别想再碰到文思凛的被子。
“滚回去躺着。”
文思凛的声音沙哑低沉，像在黑暗的房间里突兀地敲响警钟。
文思恬心里乌压压的恐惧几乎被一刀豁开，他的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强忍着惧意，用冰凉的手去触摸文思凛的腰腹。
他控制不住地抽泣一声，他可以哭，但不能被吓住。
可随即，一股大力生硬地抓住他细瘦的胳膊往旁边用力一甩，他却感受不到疼痛似的，又像藤蔓一样攀回来。
“哥哥我错了，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不行吗？”文思恬鼻子堵着，说话声音瓮声瓮气，不肯罢休。
“文思恬……”文思凛的声音像是从紧咬的牙缝间发出来的，“你……”
就算他厌烦，自己也不能退缩。
“以前你也抱着我睡，怎么现在不行了？”文思恬不管不顾，从被子下面钻进来，趴在他身上，“我不乱动，也不乱摸，你让我抱着……”
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下来，一定掉在了文思凛的身上，他赶紧用手去摸文思凛的锁骨，把他正在无声哭泣的罪证抹掉。
“我不用你特别爱我，你像以前那样抱着我就行……”他动物一样把脸贴在哥哥胸前蹭了两下。
“不行，下去。”文思凛声音坚硬，行为也一样不容置疑，他两只手抓着文思恬，几乎是把他拎了起来掀下去，文思恬没处着力，啪一声掉到地上去了。
皮肉和突出的骨骼拍在冰凉的瓷砖地板上，尤其是膝盖上那一下，文思恬眼前一黑，疼得连个声响也发不出来。
他脑里一阵嗡鸣，甚至无暇去伤心害怕，只能趴在地板上，等这钻心的疼过去。
他甚至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文思凛怎么会这样对他。
文思凛没下来抱他，也不会给他揉膝盖，甚至不愿意开口问他一句，他态度很坚决，他把他扔了下来，还能一动不动，一声不发地躺在床上。
他要来真的了，他不再无原则妥协了，以往眼泪是文思恬索取宠爱与宽恕的重要手段，现在失效了，无论这眼泪是多么的真诚，包含了多少手足无措的惶恐，他呆呆地在地板上趴了一会儿，稍微缓过来一点，又手脚并用地爬上来，趴在文思凛身旁，用手指戳了戳文思凛的被子。
“哥，我是说真的，我不妨碍你……”他嗓子发酸，小声在旁边念叨着，“等你结婚了，就不能再这样了，我们就没法睡一起了。”
“你上中学的时候，住了七年宿，加上大学三年宿舍，这就十年了，我们十年的时间都没怎么见面了。”
“还有接下来的两个月，我要去海边。”
“根本就没剩多少时间……等你结婚，不，等你谈恋爱了，我就得离开你了，我只有这么多时间能跟你在一起了。”
“哥，你抱抱我……求你了……”
“你别不要我……”
他小声哀求着，哭得直抽搐，隔着被子无力地摇晃文思凛。
他等了很久，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凉，他以为文思凛会永远沉默下去的时候，忽然他翻过身来，抖开被子把他包了进来，像很小的时候，把他的脑袋按在怀里，双腿搭在他身上。
“恬恬……”文思凛刚想说什么，就被文思恬急着打断。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那样做了……”他乖乖地哭，只掉眼泪不出声，沾湿了文思凛的睡衣。
“哥，你亲亲我好不好？你要是原谅我，就亲我一下。”文思恬急不可耐地想要他的保证，“像以前那样，亲一下就好……”他努力扬起头，像只在岩浆中挣扎的飞鸟，拼了命地祈求那根橄榄枝一样。
过了不知多久，他才在一片漆黑中感受到文思凛的动作，他的手掌依然像往常一样温热，带着很轻微的颤抖摸索着他湿漉漉的脸颊，然后到源源不断涌出泪水的眼睛，文思恬听到他低声叹息道：“恬恬不哭，哥哥心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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