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到底是没有出去吃晚饭，文思恬的汤从中午炖到晚上，汤汁浓白鲜甜，尽管气氛尴尬，文思凛还是吃掉了两碗饭。
文思恬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偷眼去看文思凛，暗自开心起来，他还是很有用的。
“你暑假有什么打算吗？”房间里是古怪的沉默，文思凛的声音忽然响起来。
“没有。”文思恬收拾完桌子，又开始洗碗，像个从乡下进城来的腼腆小保姆，问什么说什么，不问就能沉默到天荒地老。
“……想不想出去玩？”文思凛在后面看他洗碗，问道。
听到这话，文思恬有点惊奇地抬头，文思凛不躲他了？愿意跟他一起出去了吗？他小心地开口，尽量让自己不要表现得太雀跃：“去哪？”
“你不是嫌这里太热吗？可以去海边玩玩，也不贵，住上一两个月都可以。”文思凛似乎考虑过了，见文思恬转过头来，他又转身出了厨房。
但文思恬无暇顾及这些，他有些欣喜道：“真的？去海边吗？”
他就知道，文思凛不会一直不理他，他手上还沾着泡沫，追着文思凛出来，看他重新坐回电脑前噼里啪啦敲键盘。
他很想抱着哥哥的腰哭一场，他几乎被文思凛这一个月来的冷淡吓坏了。
但文思凛并没有理他，他还在敲键盘。
他只好自说自话，喃喃地盘算起来：“我们可以订一间民宿，最好正对着大海，最好有厨房，捡了海鲜可以自己做，我问问班里同学，他们有住沿海的，说不定可以订到比较便宜的房间……”
他说到兴起，凑到文思凛身边，歪过头去笑，露出两颗尖尖的小白牙，眉间眼角都是喜悦。
文思凛“嗯”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方悬停住。
“……是不是还得多带衣服？海边房间肯定会潮一些，得有网，你肯定还得跟导师联系吧？自己开热点不太方便……”文思恬还在畅想，他的声调比平时高了一点，没那么有气无力，活泼得像小时候一样。
自从父母死后，他就没有这样开心的念头了。
“恬恬。”文思凛打断他，他不肯看文思恬的眼睛，直盯着电脑屏幕，“导师随时要找我，我不能跟你去。”
文思恬哑在半路，好一会才勉强笑了笑，说：“那就下次吧，总有机会的。”
他直起身子，有些无措地四处看了看，发现手上的泡沫还没冲干净，往厨房走去。
原来他不是想跟自己一起去。
背后文思凛的声音还在继续：“你可以叫两个同学一起啊，多交几个朋友，可以请他们住宿……”
文思恬单薄的背影抖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定个大点的房子，女生也可以一起来，玩得也开心，不用在意钱……”
文思恬静止了一会，轻声说：“不了，我不想去。”
“恬恬……”文思凛站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厨房外说，“你不能总这样，一个人呆久了，老是胡思乱想，你去散散心…”
“我说了我不想去。”文思恬把瓷盘放回格子里，转过身像条游鱼一般从台面和文思凛之间溜了出去。
“那你暑假就在家里呆两个月？”文思凛有些来气，文思恬像个蚌壳一样撬都撬不开。
“好多书要看…”
“别找理由，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好学？”
“……”文思恬又开始擦工作台，把他的套尺一个一个拿出来擦干净，再一个一个摆回去，“你要是不想看见我，我可以去自习室，光回来做饭和睡觉，行不行？”
“文思恬，你到底想干什么？”文思凛声音沉得要滴出水，压抑着怒火。
“那你要我怎么做？干嘛非赶我走？”文思恬瘦巴巴的小身板在工作台前面忙活，比童养媳还可怜的样子。
“你知道我为什么让你出去散心，我们……”文思凛的声音听上去咬牙切齿的，“我们得分开一段时间。”
他要下狠心跟自己做了断了。
“……不。”文思恬的声音终于开始发抖，“我不走。”
沉默了片刻，文思凛平静地开口道：“……那你是要我搬出去吗？”
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自己……
文思恬终于转过身来，他说话声音还正常，泪水早已流了一脸，他站在不远的地方，不敢靠近又不敢跑走，像一株被掐住了根猛灌毒药的植物，瑟瑟地发着抖，发出哀求的鸣叫：“哥哥……”
文思凛从来没有这样对待他过，他哭起来时他总会第一时间过去抱他，搂在心口上抚摸，让他尽情地、毫不压抑地嚎啕一番，从未让他这样孤立无援地痛苦过。
他见文思凛不动，犹豫着往前靠，鼻尖眼角在无声的痛哭中浸得透红，他轻轻搂住文思凛，咽下呜咽勉强说：“我也没碍着你什么，你想做什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啊…”
文思凛声音从他头顶上传来：“如果我带女朋友回来，让她跟我们俩睡一张床吗？”
“你没有女朋友……”文思恬呜咽着拼命摇头，好像害怕哭声也会激怒文思凛一般。
“如果我想要，随时都可以有，明天就可以。”文思凛却对他可怜的形态不为之所动，声音堪比三九酷寒。
文思恬无语轮次地说：“那我出去，我睡别的房间，去宿舍也行，等她走了我再回来…”他不知说什么才能让文思凛改变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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