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里的血液流出，颜色鲜红，速度缓慢，不容置疑地证明这不是博池的幻梦。
博池未看多久，面色平静地拍拍衣服，探寻的目光停留在利身上，片刻，他问道：“安吉拉呢？”
利瞥他一眼，似乎对他避而不谈的态度很满意，却一言不发，摩挲着枪杆边上前，走到巨坑边缘往下扫射，握枪的手因此微微抖动，却没听到击中人体的声音。她补上子弹又打了一轮，才转身说:“她先走了。”
她镇定自若，仿佛杀人并不违法。她不打算为此解释，收回枪，沿着巨坑边缘行走。
博池认为即使追问也得不到答案，向巨坑内一望，仍旧昏黑晦暗，没有一点生灵的影子，令任何人都不想靠近。
他最后看了眼已经失去温度的尸体，离开原地。利的靴子踩在土上的印痕依然存留，但再过一会儿估计就能恢复原样，他绕开那些痕迹，慢慢地往前走。
待两行脚印皆被吹起的沙土盖去时，一抹金色的光无端出现在尸体旁，它短暂停留在他的脸上，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腐化，它飘浮起来又凝视几秒，再次落下，本来破碎的肉块迅速重塑。毁，塑，毁，塑，它终于厌了，扔下停在“塑”阶段的人体，往坑内飞去。
随着深入，它的光芒未削弱分毫，反而越来越亮……
“抱歉，因为我的判断为各位造成困扰。我在巨坑前侦测到两名陌生人类，但半秒后就在原处消失，没有及时调整降落时间，是我的失误。”雾说道，博池听出她就是传送梯内的声音，这不免让他多看了几眼这位女性AI，模样并不会让人联想到她的弟弟。
她个子小，利站在旁边显得很高，低下头对她说:“不，你得派机器人去收尸……”
博池听着利的话，把枪交上去，同时了解到墓地不能让常人进入，这就是利射杀他们的原因，既守法又有理，可不知为何，他本能地感觉到异常，令他有种不适。——所以他从利的身边走开了。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如果是别人，只要不是利去做，他就不会有这种感受。
奇怪。
“嘿!”
突然冒出的声音打断博池的思路，他皱眉后退，仔细一瞧，原来是姜浆。
他晃了晃手腕上的表，故作委屈地说:“是不是我没及时回你信息，就不理我了呀?”他蹲下来，拿出个小瓶，朝里面扔地上的泥土:“可我也不是故意的啊，我忙着收集它，下来的时候就没太注意。”
姜浆做的事向来古怪，其目的也多半是为了研究某物。博池看着姜浆:“你没看见银色的光吗？”
姜浆仰起脸，眼神奇怪:“你说建筑上的光?你盲了吗，那是蓝色的啊!”
博池沉默半晌才说：“你真的很专注。”姜浆手上的透明瓶装满了，他摇晃几下，见黑色的土块紧紧黏合，满足地笑了。
“那当然。”姜浆正欲站起来，博池忽然说：“我以为你会跟着安吉拉的。”
姜浆捏了下自己的腿，眉头皱成一块，略带怨气地说：“都没看到她人！我怀疑她根本就没下来吧！”
“是吗？利说她早就下来了。”
姜浆在一瞬间睁大眼睛，好半会儿才变回正常大小，挥挥手说：“怎么可能？别看利那个样子，她有时也会骗人的。”
“你对她了解很多？”
“直觉!”为了掩饰心虚，姜浆快步离开他，“先走一步!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收集起来呢!”
博池站在原地不动，他朝姜浆的方向转身，霎时觉得是个观测墓地全貌的好地方。姜浆的背影渐远，这里本身就和那些墓碑有些距离，他尚未到达目的地，便已像个蠕动的小黑点了。
博池注视自己的脚，墓地内无风，他的裤腿干干净净。他稍用力地踩地，没有泥土立即填充。他再抬头，小黑点也不见了，远处的白色方碑整齐排列，像棋盘上的兵，因它发出的利光，这块安葬地显得更静默，更锋利。
他看腻了，将要走过去。
“砰”!
他听见枪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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