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皮多处损伤，肠胃、肝脏、肾脏有衰竭的征兆。肋骨半裂……”薛医生看着片子，摇头叹道：“唉，真是造孽啊。”
纪以余左右看了看，最后把目光落在了秦俨身上。他生得好看，连眼珠子也像两颗黑葡萄一样，就这么紧紧地看着秦俨，像是溺水之人找到了浮木一样，得紧紧地抓牢。
秦俨敲了敲小孩的额头，漫不经心道：“听到没，你得的病这么多，养你还真是费劲。”
纪以余惊慌地抓住了秦俨的一片衣角，磕磕绊绊地说：“我、我好养的……我不用治病，不不不，我、我没病……”他的声音低了下去：“我很好养的。”
他松开了手，那片衣角已经皱巴巴的了。纪以余抿着唇，眼圈又红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那片衣角抻平，声音格外委屈：“对、对不起。”
薛医生忙道：“看您把小朋友给吓的，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好好养着就成了，好好养着至少能活个几十年。再说了，就算是真的器官衰竭，也还是能做器官移植的不是？”
秦俨垂眸看了看小孩，道：“给他处理一下伤口，等会再列一份食谱给林姨。”
他一手划拉着手机，慢慢悠悠地从地下室走出去了。
纪以余擦了擦眼泪，声音很低：“……他是不是不要我了？”
薛医生也是知道这孩子的情况，平时没少接济纪以余，当下就有些于心不忍：“秦先生既然养了你，就没有半路扔出去的事儿。你别多想，这不，他还让我列食谱呢。你以为食谱是给谁列的，还不是想让你好好调养？”
纪以余泪眼朦胧：“真的吗？”
“小孩子。”薛医生摇头叹道：“以后可得更加机灵才是，这位秦先生可不是什么简单人物，要在他手下讨好处，首先就得听话，乖一点，知道吗？”
纪以余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可怜兮兮的奶音：“谢谢。”
想了想，还是揉了揉孩子的脑袋。薛医生想，这么招人疼，这孩子应该会有一个好一点的出路吧。
秦俨再怎么不近人情，也不会把这孩子逼到绝路上。
纪以余吃了个饱饭，被带进房间的时候，还有些不安。他下了床，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还亮着微光的房间，轻轻地敲了敲门。
秦俨穿着睡衣，戴着金丝边框眼睛，微微抬起眼皮。电脑的光打在他的脸上，愈发有种凉薄之相，但也好看得要命。他看着门口，那里探出了个小小的脑袋，小朋友的脸十分好看，像是冰雕玉琢出来的一样。他神色慌乱，怯怯道：“秦先生晚安。”
秦俨点了点头：“你也晚安，有事就按床头的铃。”
纪以余乖巧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秦先生。”
他出了门，进了自己的房间，不着痕迹地看了一圈，神色还是怯怯的，甚至是怯懦的。然后他爬上了床，揉了揉纱布包裹的地方，小小地皱着眉，关了灯，缩进被窝里。
有种刀口舔血的温暖。
他一进被窝，就收起了那副乖巧的样子，表情冷得要命，简直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做出来的表情。他悄悄把巧克力塞进枕头底下，翻了个身，在心底对自己说。
乖一点。
纪以余。
哪怕是装的。
秦俨第二天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半了。他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对着镜子里的人做了个鬼脸。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随便套了件破洞牛仔裤黑色卫衣就出门了。他走出房门的时候看了一下镜子，心想，果然穿成啥狗样也阻挡不了老子逼人的帅气。
小孩子倒是起得很早，穿的是昨天司机去买的衣服，模样小小的，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也不知道在看什么。秦俨走过去看了一下，发现小孩正在直勾勾地盯着他昨天剥了没吃的奶糖。
他轻轻笑了一声，纪以余连忙扭过头，慌乱地说了一声秦先生早安。秦俨直接拿起了那颗糖，喂到纪以余嘴边，声音低沉：“张嘴。”
纪以余自然是听话的，口中含着糖，还含混道：“谢谢秦先生。”
小孩子的嘴唇格外柔软，秦俨忍不住用拇指多揉了两下。他的手上带着厚厚的茧子，稍微用力就把孩子的嘴唇擦红了。纪以余也不躲避，乖乖巧巧地笑了一下，喊道：“秦先生，我能、能求您件事儿吗？”
秦俨往楼下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你说。”
“我有、有一只狗和、和一只猫……”秦俨已经坐下了，纪以余站在他旁边，跟坐下的秦俨一样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能不能、能不能把它们接进来？”
林姨给纪以余盛了一碗汤，用手拍了拍他，说道：“先吃饭。”
秦俨沉默不语，他用叉子切着荷包蛋，连看也不看纪以余。于是纪以余就那么站着，头低低地垂下，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秦俨吃完了饭，看了小孩一眼，直接上楼了。
林姨这才过去，拍着纪以余的肩膀，道：“先生挺烦这种毛绒绒的东西的，你以后少在他面前提。赶紧吃饭吧，来，这是按食谱做的，赶紧养好身子才是要紧事。”
纪以余抿着嘴，狼吞虎咽地把早餐吃了。林姨看着这半大孩子吃饭的架势，暗暗咂舌，心想果然是受过饿的人。她怕这孩子噎着，中间提醒了几声，纪以余的速度丝毫不见放慢。最后林姨没办法了，只得祭出杀手锏：“秦先生可不喜欢你这个样子吃饭，跟个逃荒的人一样，没一点儿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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