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鉴里，柏乔目睹了他车祸后的一幕。
那时柏乔还躺在ICU，柏家康一家三口也还住在原来的房子里。
脸上满是淤青的胡旭在柏家康面前跪下了，男人涕泪齐下，五官像揉皱了的纸巾。他抓着柏家康的裙角，连哭带喊。
“老婆……这回真的是没办法了……现在你哥是植物人了，我们只要撒一个小小的谎，就可以……这对我们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机会……那孩子不是最听你的话了……如果他……那就可以完全掌控住……”
柏家康一把扯回被胡旭攥在手里的裙角。她也掩面而泣。她说柏乔是好孩子，就算不这样他也会帮我们的。
胡旭一副痛心疾首模样，他猛地站起来，大声嚷嚷。
“你难不成真把自己当他亲妈了……这么大一笔钱……你可以不为这个家考虑你也不为灵儿考虑吗……灵儿要出去留学的……你让她在美国怎么……”
胡旭手指向胡灵儿的卧室。他又跪下了，双手合十，不断乞求着柏家康。
柏家康望向胡灵儿卧室的方向，又低下头，看着丈夫生出的白发。
在明鉴里旁观的柏乔一脸漠然。
片刻后，“我们走吧。”柏乔这样说道。他转过身去，一面水镜在空中浮现。
郑暤最后望了一眼这对夫妻，也跟着柏乔进入了水镜。
瞬间，他们离开了明鉴，重新回到了一片涳濛的水乡。
柏乔站在郑暤的身前，低着头。
郑暤小心翼翼地绕至柏乔面前，弯下腰试图看清柏乔的表情。没想到柏乔同时一抬头，两人差点撞上。
“你干嘛？”柏乔面色无异，挑起一边眉毛说道。
“咳，没事儿。”郑暤看着他，又补了一句。“你没事儿就好。”
柏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越过郑暤向前走去了。
“你……”郑暤拔腿赶上他。
“行了，我真没事儿。”柏乔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他。郑暤和他比肩而行，眼珠子不停往柏乔这边瞟。
柏乔却是目不斜视。过了会儿，柏乔漫不经心地说道：“其实也不是很难理解。”
“嗯？”
“毕竟我也不是她亲儿子，这种必须要做选择的事，没办法的。”柏乔说着，语气云淡风轻。
“但是……”
“没什么好但是的，如果我是她，我会和她做一样的决定的。自己的家庭、女儿的前途，和侄子的一双眼睛。怎么想也会选前者的吧。”
郑暤突然停下脚步，一把握住柏乔的手腕。柏乔不得不停下来，扭头看着他。
“但是她骗了你，才导致你……如果是真的了解你的人，会不知道，会不知道你可能做出这种选择吗？”郑暤说着，他的口罩一起一伏。
柏乔直视着郑暤的双眼，说道：“你别误会了，我可没有原谅她的意思。站在我自己的立场上，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事情。”柏乔说着，将自己的手腕从郑暤手里抽了出来。
“在我看来她只是做了选择罢了，两种选择都会带来伤害，当然要选择代价最小的了。”柏乔说到这里，嗤笑一声。
“不过要是没有她，我可能小时候就抑郁自杀了吧，和我妈一样。”柏乔又迈步向前走去。
郑暤听到这话一愣，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紧跟在柏乔身后。
“多亏她我才能多活十来年，十来年换我一双眼睛，也不亏。”
郑暤深吸一口气。“但是你的绘画生涯才开始不是吗，你应该继续画下去的……你的天赋，你的职业生涯都在此夭折了不是吗？而且你的第一次国内画展……”
“停停停，你打住。你别缅怀我的职业生涯了，人死不能复……”说到这里，柏乔顿住了。
郑暤抬眼瞄他。“判官来找过你了吧？”
“你知道啊？”柏乔停下脚步，回过身。
郑暤点头。“所以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柏乔沉默，过了会儿。
“你想看我的画展吗？for free哦。”柏乔看着他道。
郑暤一愣，接着点了点头。
“你不会是想……”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猜测。
柏乔挑了挑眉，一边倒着走，一边说道：“等你也能续那什么阳寿了，一起走吧。”
郑暤看着他，笑了。“你别倒着走了，看路。”
柏乔嗯了一声转过身。“你说我重生之后办一个地府画展怎么样，绝对写实。”
柏乔转过身的那一刻，郑暤眼里的笑意瞬间消失了，但他还是语气轻松地说道：“那你小心判官把你抓回来再打一年工。”
“那就算了，在这破地方呆着，天上连个鸟都没有。”
郑暤看着柏乔的后脑勺，语气轻松地搭着话。然而，郑暤的袖子下一双拳头却握得死紧，指节都泛了白。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工作安排太密集了，接下来的几天，两人放假一般闲了下来。
自从柏乔复明后，他就开始摊在床上玩手机了。
“你知道吗，地府发的手机，网络竟然没有墙。”柏乔一本正经地对暤说道。
郑暤点点头。“嗯，我发现了。之前登上过推特。”
“哟，你们送外卖的很时髦啊！还玩推特。”
郑暤看着他，无语。他没打算告诉柏乔，自己上推特搜过他的名字。
柏乔闭眼前宿舍里是一片白光，睁眼后宿舍里还是一片白光。
一天清晨，柏乔翻身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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