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兄弟，同学，顾总……这些称呼在他的脑子里不断徘徊旋转，一声一声的提醒顾行路，眼前这个男人已经与自己没有关系了，不要再想了，不要再看了，是自己多年前背叛了他，是自己不告而别，是自己放弃了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错罢了。
七年过去了，闻衍之不再爱他，那岂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菜一道一道送上来，顾行路想装作平静，可那两个人在他身边低语，总会传到他的耳朵里，哪怕再怎么想不去听，也会听到，再怎么扭过头不看，也会看到。
他只能埋头喝酒，同事们来敬酒，他一个不落，全都干了，只是这些年职场练出来的酒量，一时半会根本喝不醉。
人说伤心的酒醉人，顾行路觉得不成立，他醉过许多回，回回都是为了生意，如今真正伤心了，一瓶红酒喝完，也没有很醉。
不然他怎么会看到林鹿白主动把手覆在闻衍之手上，又怎么会看到闻衍之回握他的手，还轻轻地捏了捏。
他看的那么清楚，明明一点也没有喝醉。
“好了好了，别灌顾总了。”
顾行路趴在桌子上，他只是不想再看了而已，闻衍之的手却落在他的肩上，掌心的温度顺着肩膀在四肢蔓延，虽然不再属于他，但偷来的那点热，仍叫他的如坠冰窟的心感受到了丝丝温暖。
“闻总，没事。”万般不舍，可顾行路还是撑着桌面坐了起来，闻衍之的手滑到他的胳膊上，亲密的搭着，外人一看果然是好兄弟的样子。只有顾行路知道，闻衍之听到那声闻总，下意识的狠狠捏紧他的胳膊，疼得他差点叫出声。
意识到自己失态，闻衍之自然的收回手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顶级波尔多干红也依旧有一股他不喜欢的涩，舌尖的酸涩提醒他，眼前这个男人是当初背叛自己一声不吭就离开的人，是最不可信的家伙。
顾行路的酒量不错，姿态也好看，车轮战似的一轮敬酒下来，居然也只是眼角绯红，他本就生的好看，如今再沾染一抹艳丽的红，更显得动人几分。
闻衍之在安抚性的拍了拍林鹿白的手，可目光总忍不住飘向旁边那个闷头灌酒的男人，他比七年前安静太多，可光芒却没有丝毫减淡。
说不清是恼恨还是厌恶，他只想顾行路赶紧从他面前消失。有大胆的女同事捧着笔记本走过来，林鹿白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他也转过身去同大家开开玩笑。
等几个看着几个同事要了合影和签名，闻衍之再回头，却发现右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顾行路又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莫名的愤怒从他的心头升起，他低声问道：“顾总呢？”
小李最有眼色，立刻答道：“顾总刚出去接电话了。”
闻衍之扯了个笑容出来，和旁边的同事说了几句闲话，才起身出门。
顾行路点了支烟站在洗手池旁边发呆，任烟一点一点燃烧，烟味把他笼罩起来。
这是顾行路父亲曾经最爱抽的烟，小时候觉得天大的事情没有爸爸解决不了的，后来父亲因为车祸离开，顾行路再遇到任何难过的关，都会点一支烟，并不是什么好烟，只是普通的红塔山，只是闻着这个味道，就觉得安心许多，仿佛身后有依靠似的。
顾行路向来不认命，只是闻衍之这个人已经从他的生命中剥离开，他认与不认，都不能阻止闻衍之爱上别人。
此刻他点起香烟，倒不如说是悼念自己的爱情罢了。他只想在这个完全不熟悉的海城，找一抹属于自己的，熟悉的味道，以此撑住想弯下去痛哭的背。
做好最坏的打算，和直面最坏的结果，是完全不同的两件事。
想到闻衍之会和别人在一起，和亲眼见到闻衍之和别人真的在一起，是两种完全不同的痛。
前者可以自我麻痹，后者却让他连阻止自己不去看不去想的力气都没有。
太难过了。
闻衍之找到顾行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顾行路抱着臂靠着洗手台站着，指尖夹着的烟卷已经烧到了尽头，只剩一个光秃秃的过滤嘴，他目光呆滞盯着一块地砖，下唇被咬的发白，也似毫无感觉。
“顾总，回去了。”
闻衍之走过去碰一下顾行路的肩膀，顾行路猛地抬头看了一眼闻衍之，眼泪瞬间滑落，他立刻丢掉烟头，转过身去接了一捧水，泼在脸上。
顾行路弯下腰洗脸，藏在衬衫里的细瘦腰身便隔着一层布显露了出来，闻衍之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里闭着眼睛，额发湿润的男人，眼神暗如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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