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行路擦干脸回过身，身后已经空无一人，闻衍之的身影早已离开，顾行路苦笑一声，走回包间门口。
林鹿白坐在位置上说着什么，大约是片场的事，大家围在他身边，或坐或站，他也不端着大明星的架子，反而和大家聊得很热闹，说到一些不轻不重的八卦趣闻，逗的大家都笑了起来，闻衍之也撑着下巴侧着身微笑着看着他。一瞬间，顾行路甚至想退出去，明明是他的欢迎晚宴，如今这场景倒像是林鹿白的粉丝见面会。
他不是小心眼的人，只是他也没有大方到给自己的情敌捧场，虽然这目前来看，他连做林鹿白情敌的资格都没有。
深吸一口气，他还是推开门进了包间，老高凑上来揽着他的肩膀笑嘻嘻的说道：“行路你跑哪儿去了，刚可有意思了，鹿白说了不少外人不知道的圈内八卦呢……”
顾行路打了个哈哈敷衍了几句，实际上他一点也不感兴趣，他只想赶紧回家，他甚至自暴自弃的想反正还没入职毁约算了，但也只是想想罢了，闻清源和天源的面子，他可不敢轻易拂落。
闻衍之从他进门就开始观察他，烦躁，郁闷，还有失落，虽然顾行路掩饰的很好，但是他仍能从对方的神色间读出他暗藏的情绪。闻衍之觉得这样生动的顾行路实在有意思，事实上从一进门，他就感受到了顾行路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与许多年前一样，那目光里蕴着爱意，甚至比之前还要深重许多。
只是对于闻衍之来说，爱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可贵的东西，他拥有太多爱，比顾行路年轻好看的人不是没有，高门望族的子孙也不少，横向纵向比较，无论是谁似乎都比背叛了他的顾行路值得一看。
比如现在他身边这个大明星——林鹿白，年轻，听话，温顺，从来都是主动粘着自己而不是偷偷离开。他对林鹿白谈不上爱，虽然圈里人任谁都要夸一句“闻总真宠鹿白，要星星不给月亮”，可这段关系也仅限于宠，他给刚从学校毕业的林鹿白找最好的经纪人来带，替他拿资源，给他压新闻，如果不是林鹿白自己还算有数，去公关几个奖项也不成问题，但这些都不是爱，更多的像是交换。
林鹿白的父亲林启正，在京城做着个不大不小的官，天子脚下，这种级别的官员简直多如过江之鲫，可林启正偏偏在的是开发建设部门，这则另当别论。
闻家做到行业领头羊，要说朝中无人那根本不可能，林启正级别不高，做不了靠山，可实权在手，也不能不拉拢，于是林鹿白跟在闻衍之身边，通过闻衍之的关系走红，有名自然有利，一直有名，那当然一直得利。有些贿赂的门道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比如高价买走官员拍卖的字画物件，对于闻衍之来说，林鹿白就是那个字画物件，比起字画本身的价值，其背后所象征的权利交易，才是重点。
顾行路被这一屋子的热闹气氛烫的难受极了，简直坐立不安，闻衍之看了看表，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明天还有事，大家打车找代驾的可以联系了，都路上小心。”
领导一发话，虽然还想继续和大明星多呆一会，大家也不得不起身道互道晚安，刚才没拍上照的又凑过来，一屋子手忙脚乱，顾行路得了赦令一般趁着没人在意他，先一步溜出令人窒息的包间。
“行路。”
还没走几步，有个人在身后叫他，不用回头，不用听第二遍，他就知道，是闻衍之。
顾行路缓缓转过身，脸上是标准的微笑，“闻总。”
“同学一场，叫这么客气做什么，你还是叫我衍之吧。”
闻衍之见他装的客气，偏要刺一刺他，叫他难受。
果然，顾行路眸子里的光黯淡下去，听话的叫了声“衍之。”
“你怎么回去？”
“打车吧，挺快的。”
“不然，我送……”
话还没说完，林鹿白叫了声“衍之，咱们走吧，还要回剧组呢。”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闻总，您和林先生先走吧，我下楼打个车，很快就到了。”
顾行路摆摆手，倒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如果让闻衍之把话说完，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拒绝，想想和闻衍之在一辆车里，他大概会跳窗逃跑吧。
闻衍之笑了笑，点点头道：“那你路上小心。”
然后一丝停留也无的转身去搂上林鹿白的腰，林鹿白害羞的轻轻推了他一下，小声说了句“还有外人在呢”。
外人顾行路识趣的转身大步走向电梯口，没有看到闻衍之一瞬间冷下的脸。
出了酒店才晚上十点，海城这座世界级的大都市街上理所当然的热闹着。昨天刚下的雪还没化完，东边堆一点，西边露一点。顾行路没有叫车，把羽绒服的兜帽戴在头上，顶着风往住处走。
街上行人匆匆，谁也懒得多看别人一眼，顾行路低着头，觉得这片天地只剩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快意极了。
他已经三十岁了，很少再有什么情绪外露的时刻，此刻他突然想起一首老歌，其他的歌词都记不清了，只记得一句“狂笑一声，长叹一声，快活一生，悲哀一生，谁与我生死与共”，他很想大声唱出来，一张嘴，被寒风灌了个透心凉，被自己的蠢样子逗笑了以后，他小声哼了几遍，想想这歌词与他当下的情形倒也相似，又闭嘴不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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