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可知道井水巷上那家苏芳园？”
“老爷说的可是近几年在京里火起来的那家江南菜馆？”
“那处正是我手下产业，若是有了消息，送去那里我便能收到。”
掌柜听罢，眼底兀然多出了几分先前未曾有过的光，“原来那一处是您的产业，失敬失敬！请老爷放心，今天这事且包在老朽身上！”
父皇并不屑这等廉价的奉承，只是淡淡点了点头，然后从椅子上站起身，道，“既然如此我们也就不多浪费掌柜的时间了。”
“老爷言重了，老朽的时间跟您比起来只怕是一文不值。不过您应当也有许多要事要忙，老朽就不多留二位了。”话虽如此，掌柜仍满面笑容地将我和父皇送到了门外，同时不忘多提一句若有其他想买的“古籍”亦可再来这里看看。
我面上四平八稳，实则在心底暗骂这老头脸皮厚过城墙，心底黑过煤炭。
离开书斋后父皇并未急着回到马车上，而是遣退了一脸狗腿想要跟在后面的老赵，带着我朝着与永兴坊截然相反的方向缓步而去。走了片刻后，父皇才问道，“方才的事，你怎么看？”
“大约您在那掌柜眼里，已经是条大鱼了。”
“还有呢。”
“恐怕户部有人把这当成了一条发财之道，吃了假捐纳亏的应当不只有王家。”
“这几日我会派人盯着这里，一旦有了消息苍凛会告知于你。”
“儿臣……咳、我会设法去查查京里还有没有其他被骗过的人。”
父皇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没再接话而是径直朝着与永兴坊相反的方向走去。
我默默跟在他的侧后方，始终保持着不到两步的距离。
眼前的背影颀长但并不瘦弱，一身华服很好地勾勒出了他上宽下窄的肩膀与腰线。早前我曾不知从哪个宫人那里听过父皇每天上朝前定会练一小时剑的说法，如此看来倒像是确有其事。
想着，我不禁开始反思自己两天打渔三天晒网的行径。
思维天马行空了一路，最后父皇带着我在一家名为苏芳园的酒楼前停下了脚步。直到在二楼的雅间落了座，我才敢把诧异的神色放到脸上，“这里……真的是您……”
父皇取过桌上放着的水壶为自己倒了一杯热茶，然后才不紧不慢地侧首看向我，问道“很意外？”
“是有……一点。”
“朝廷每月除了给大臣发俸外，还会给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发放一份一千贯的好用。”
尽管在俸禄上父皇从没缺过东宫斤两，但我素来懒得理会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一股脑全部都交给了菀华，是以至今我对自己到底有多少俸禄根本毫无概念。可眼下听闻帝王的好用每月不过一两，还是忍不住咋舌。
“帝王治理国家、管理朝堂，总会遇到一些没办法放在台面上解决的事。而想要获取与之相应的人力、物力，每一样都需要以钱财为基础。”
虽说无欲则刚，可这世上更多的是为生计所困，整日四处奔波只为吃上一口饱饭的人。记得周太傅亦曾在授课中与我讲述过类似的话，钱财与权力虽都是身外之物，可如何善用二者稳住朝堂则是证明一名帝王手段的最佳途径。
从未与父皇面对面谈论过如此话题，我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才好，只得胡乱点了点头。却又闻对面的男人问，“左相就没在京城里给你弄些副业？”
他低沉的嗓音落进我的耳朵里就好像是往平静的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波纹缓缓漾开，一层又一层却许久都难以彻底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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