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的！我没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又或者你察觉到了那个写下生死簿的阎王的真……”
不等我把话说完，陈孝瑛突然毫无征兆地从地上跳了起来，作势就要朝着我扑来。先前一直守在我身后的成棕三两步上前，轻而易举便将她制服。陈孝瑛无法再向前半步，只得抬头用那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瞪着我，“你胡说！他们死了只能怪自己命不好，跟我能有什么关系……没有关系、没有半点关系！！”
她确实如自己所说的那样算不上是个聪明人，陈孝瑛可以有无数种方法让那些她不想说出口的事实烂在肚子里，却偏偏选了最差劲的那一个。她的歇斯底里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场拙劣至极的表演，同时也让我确定了当年旧东宫血案并不仅是一场单纯的意外。
想要让她交代实情，我还需要一点其他的筹码。
我往后退了两步，有意识地环视四周。这间屋子并不算大，屋里摆放着的家具更是简陋至极，甚至连一个像样的橱柜也没有。木板床被放在最靠里的角落，一张破旧的床单歪歪斜斜地铺在上面，深色的被套不知怎地磨出了破洞，露出一截浅色的内芯。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无声诉说着陈孝瑛那捉襟见肘的生活状态。
内侍的俸禄固然不多，但也不至于要过得如此拮据。
若要说是为了赌博……
我的目光落在枕头边那个看起来还算精致的首饰盒——整间屋子里最突兀的存在上。
许是察觉到了我的意图，原本几乎已经放弃抵抗的陈孝瑛突然再次奋力挣扎起来，企图摆脱身后来自成棕的桎梏。只可惜以她的力量而言，再努力也不过是以卵击石，根本无法撼动他半分。
打开首饰盒，大红色的锦缎上静静躺着一只纯金的戒指，样式与诸方命张瘸子趁乱放进董家的相差无几，内侧亦是明晃晃地落着内宫大印。
我取出那枚戒指，捏在拇指与食指间缓缓摩挲，“你不愿意说，不如听一听我的推测。这些东西的主人并不是你，而是吴氏。最初你曾也想过旧东宫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偶然，直到后来那两人接连死去，你才终于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可尽管如此，你还是恶从单边生偷走了原本应当属于她的首饰。估计最初偷出来的并不止这一件吧，你出宫后便整日流连赌坊，到今天还能有个容身之处，真该好好感谢一下你当年的那位好姐妹。”
“好姐妹？呵，要不是她，这些年来我怎么会连做梦都是梦到被人杖毙！我不过拿了几点首饰当补偿，实在是太便宜她了……你要翻旧账，何不直接去找宫里那些权贵翻！在那群蝗虫的眼里我们下人的命，根本……就算不上是命！”许是被戳到了痛处，陈孝瑛彻底抛开了前一刻的畏手畏脚，枯黄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古怪的神色，“确实是有阎王想要他们的命，只不过那个阎王不是地府里的，而是活生生地、在人间！”
“那个人是谁？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问我？我也想问他！我原来只差七个月十二天就能风风光光地出宫了！要不是他弄出这种事情，我现在怎么会伶仃一人过这种苦日子！！我当年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宫女，又怎么可能窥探到贵人们的心思？”
依陈孝瑛所言，是有人想要对一群宫女太监下手才特地将他们调到同一天当值，并且一手设计了外疆美人误闯东宫的戏码。宫中权贵确实不少，可能有这等谋略、让局中的每一个环节紧紧相扣且看起来无比自然的人却是只手可数。
“你想要知道阎王是谁又有何难”陈孝瑛说这话时语调里尽是掩不住的阴鸷，以及一了百了的疯狂，“宫女内侍轮值素来由内监司安排，你去翻一翻天和二十一年的纪录不就全都清楚了吗。只不过……能让你抓到尾巴的、最多是个替死鬼罢了！”
听罢，我不自觉地沉下脸。
陈孝瑛说得没错。
时隔十多年再想去翻旧账本就不是件容易的事，偏偏还是一块就连史官也不敢轻易落笔的硬骨头。
可在我看来这件事最为棘手的地方并不在此，而在于它牵扯到了重凤宫。
内监司乃是内宫主管人事的机构，依照惯例由皇后直接管理。天和二十年旧太子被废，他的生母——也就是当时的皇后自认愧对于天家自戕于重凤宫。直到父皇继位、母后才重新接下了掌管后宫的大权。而在那之前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后位一直处于悬空的状态，先帝亦是因着身子状况时好时坏无心管理后宫，是以那所谓的记录是否存在都叫我心生怀疑。
怀着瞎猫兴许能够撞见死耗子的心态，回宫后我还是派菀华去打听了内监司当值名册的事。却没想意外获悉母后曾特地让人整理过天和年间的名册，并特地将其与天庆年的分开保管，且有钥匙可以随时查看那些名册的仅她一人，就连她最亲近的大宫女郑苏容也只有在每年清扫这些书册的时候才能接近。
我本以为见过陈孝瑛后许多疑难便会迎刃而解，谁想事情却是变得愈发复杂了。
想着，我再也压抑不住心底的烦躁，直接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砸在了桌上。闭上双眼，耳边再次回响起那个恶毒又尖锐的声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