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完家务，任燕走到阳台上去等着她哥，音乐声比她晚一步到了阳台，从客厅传出了竖笛和风琴的合奏，还有顾言襄自得其乐的哼歌。
“哥。”
任鹤走到她身边，听她这么叫，就也笑着回了句：“燕儿。”
“正经点。”任燕正色，又放低了声音：“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你老实交代，是不是他缠着你不放。”
“晚上饭好吃吗？”
“不要岔开话题！”
“早点回去吧。”任鹤说：“省的爸妈担心。”
“他们更担心你。”任燕纠结了很久，才开口道：“你知道吗？其实家里最近发生了很多事……”
他们兄妹俩在外边说悄悄话，顾言襄只好盘腿坐在沙发上玩贪食蛇，等了好久好久，蛇都肥得没地方去了，他仍然克制着朝那边看一眼的冲动，好像看一眼就会让他输了似的，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任燕过了十点钟才恋恋不舍地回家了，他哥替她叫了辆车，目送她离开，也许是凑巧，也许是有意地，任鹤朝楼上看了一眼，只见顾言襄就趴在阳台上看着自己，此时天色呈现出一片蓝灰，和以往不同的是，顾言襄在用一种娴熟的姿态抽着烟，他的头微微地侧着，手指随随便便地夹着，嘴轻轻地吸着，唯有神态在夜色中看不甚清。
回家后，任鹤发现顾言襄又在闹脾气了，他把所有香烟从盒子里倒出来，搭成小小的三角形建筑，对周围一切采取无视的状态。
“怎么了？”任鹤走过去围观他的创作。事实上，对他为什么发脾气，任鹤几乎毫无头绪，晚饭不是吃得挺香的吗？还把任燕说得毫无还口之力。
“以后不准她再来。”顾言襄冷冷地说：“也不准她穿那条围裙，不准她动我的东西。”
“她动你什么了？”任鹤笑了，他真好玩，生气的模样尤其可爱，还抱着手臂，跟卡通人似的。
“你啊！”
“哈哈哈。”任鹤被他逗得笑死了，一个不小心弄倒了他的“作品”，被他怒目而视，任鹤连声说着抱歉。
“乱伦很危险的。”顾言襄说：“她又不是你亲生妹妹，你最好和她保持距离。”
“她从小和我一起长大。”任鹤仍然在笑，并没有因为这句实话而发火，而是摸了摸他的头：“也许不像你和你哥那样有血缘的羁绊，但是在我心里，她就是妹妹，懂吗？”
“喜欢一个人的话，就算有血缘的羁绊也没什么。”顾言襄说：“不是有恋母，恋父情节吗？古埃及的人呢还经常近亲结婚。”
“别胡搅蛮缠。”任鹤说，把倒掉的香烟收好了递给他：“我该说的已经说了，现在我去洗澡，省得你待会说我身上有油烟味。”
“她喜欢你。”顾言襄在他背后说：“我的直觉……”
顾言襄想说，我的直觉不可能错，忽然任鹤掉转头捧着他的脸狠狠落下一吻，他马上懵了，就像小孩对糖就是无法拒绝的一样，立刻伸出舌头回应这个吻。
“好了吗？”任鹤盯着他盈满水汽的眼睛问。
“你是我的。”他把脸埋在任鹤的肩上，又重复了一句。
小孩子非常的固执，而且占有欲非常的强，容不得任何人侵犯他的领域，这种性格大约是家人长期的容忍造成的，也有可能是天生的……任鹤一边洗澡一边思索，不知不觉地，又在自己和“孩子”之间划分了严格的分界线。任鹤不记得自己是从何时起认定了这么一个道理，喜欢一个人（东西）的话，不一定需要拥有他（它），这个原则对任鹤来说已经确立了如此之久，于是当有人，哪怕是他自己违逆了这一点时，他都会察觉到自己正在往一个并不正确的方向走，只不过爱情同时又存在着自欺欺人的一面（以为一切都会很完美并且持久，是世界上唯一的例外），连他也无法抗拒这种魔力。
“还没睡？”
任鹤在浴室里呆了许久，心想小孩该睡了吧，否则再闹下去自己没准会发火，没想到顾言襄依然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好像在等着他似的，马上回答：“才没有。”
那表情的意思是，就等你来哄我呢！
任鹤侧身躺下，一闭上眼，占据他脑海的倒并不是爱情这回事，而是家人目前正处于困境的事实，他想起任燕的话，揉了揉眉心，忘了身后还有个麻烦等待他处理。
“任---鹤！”顾言襄喊。
“嘘。”任鹤闭上了眼睛：“快睡觉，乖宝宝。”
“不嘛。”顾言襄开始撒起娇来，拿出他的拿手好戏，右腿伸到任鹤的胯下按揉着：“今天的菜真好吃。”
任鹤一味地沉默着，顾言襄还以为自己的伎俩又奏效了，于是轻轻咬了一下他的耳朵的，说：“不过我还没吃饱。”
“别吃得太饱。”任鹤抱着他的脚丫子，拍了拍，这不像是**的前奏，倒像是在哄他睡。
“你怎么了啊？”
“没事。”
顾言襄明白过来：“是不是任燕和你说了什么？”
“嗯？”任鹤回避着这个话题，轻松地回答他：“说你缠着我不放，你会毁了我。”
顾言襄一直以来都不敢认真去想的一个事实是，不管自己是如何地信赖这个人，依靠这个人，这个人却只把自己当成个孩子，有任何困难都不允许自己插手，就好像租房子，花钱这些事情……对于这个人来说，没准自己真的就是麻烦，是负担……为了照顾自己的身体，顾子楷会啰嗦个不停，爸妈会忍不住埋怨，可是这个人却任劳任怨得跟个老爸似的，给予自己的温柔超过了世界上任何人。
为什么？
这时候顾言襄并不明白，因为这份温柔的持久度并不如他想象的那么长，尽管已经不短暂了，但正因为存在着有效期，所以才如此的完美，完美到胜过了亲情和友情。
“到底为什么？”顾言襄问：“她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你爸被人告了，你妈天天担心你担心得都生病了？”
任鹤露出惊讶的表情：“额，全中。”
“她肯定是骗你的啊！想把你骗回家！
“……”任鹤的脸庞微微抽搐着，他再次被小孩子的想象力打败了，但他也不想再说下去，只好转过身抱着顾言襄，狠狠地抱，就像是外国电影里头的大人那样将小孩抱在怀中使劲抖动了两下：“放心，我不会回家，这些问题我解决不了，我也想到过会有这些情况出现。总之---你快睡吧，嗯？”
“你骗我。”顾言襄轻启着嘴唇，夜晚静静的，空气中那些竖笛和风琴余韵已经消失无踪了，他听着那份寂静，忽然流下眼泪说：“你回去吧。还是回去吧。虽然你的人在这儿，但是你的心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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