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晚上，顾言襄从爷爷奶奶家回到W市后直奔和任鹤同居的住处，他一脚踢开了门，大喊。
“我没给你钥匙吗？”
任鹤躬着腿坐在沙发上，大冷的天，他只穿了件毛衣和牛仔裤，在剪脚趾甲。
“你又没锁门。谁来过了？”
顾言襄发现餐桌上放着两个大信封，打开一看，都是钱，他用很专业的银行人员数钞票的技术迅速数完了，任鹤好笑地看着他，问他哪儿学的，他说，拿压岁钱的时候啊。
“任燕刚来。”任鹤说：“就在你踹门之前走的，你没看见她？”
“没有啊，她来干嘛？”
“怕我没钱过年。”任鹤笑了笑，顾言襄忽然走到他面前，深深地俯**，距离极近地看着他的脚趾，稍稍长长了的头发遮住了些许脸庞。
“这是什么姿势。”任鹤揉了揉他的头，戏谑地问。
“新年快乐。”顾言襄又重复了一遍，眼睛转向盯着任鹤的脸，身体也进一步向前靠，他吻到任鹤的时候，任鹤的后脑勺正好撞上了墙。
虽然他没说什么，但这一吻传达的内疚情绪已经很饱满，一个人过年这件事情，他想，就算是任鹤也不会喜欢吧。
“你在想什么？”任鹤一边抽烟一边眯起眼看着他：“我又没怎么样。老实说，以前在家的时候过年也没个清静，应酬不断，倒是今年很悠闲，一个人住，也不用每顿都吃大鱼大肉。”
“真的吗？”顾言襄不知不觉就相信了他的话，坐在沙发的另一边，趴在他腿上问。
“嗯。”任鹤一手夹着烟，一手伸进他的耳朵里轻轻地转动，像哄孩子似的：“从小到大，我都很向往自己一个人住。我有个亲戚在台湾，他告诉我，他一直没有自己的房间，必须和兄弟一起分享，所以他最大的心愿就是拥有自己的房子。虽然我家的面积装几家人都绰绰有余了，但是我和他有同样的感觉，在家并不自由，相反，家人给我制造了很大的压力。”
“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顾言襄皱了皱鼻子：“你看那个汪占之，他就不像有压力的样子。”
“他的压力你看不到。”
“因为我不想看。”
“哈哈。明智的选择。”
他们漫无边际地聊着天，一直到十二点钟，顾言襄说，我今天不回家了，任鹤一反常态地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阻止他，而是把他抱进了浴室，在那间狭窄、简陋、甚至不够温暖的浴室中，两人享受着合二为一带来的温暖，又因为热水不充足而飞快地结束了这个享受的过程，等任鹤用浴巾把顾言襄包好，再把人抱回床上的时候，顾言襄已经感冒了，说话时带着浓重的鼻音。
“爸妈今晚都还在爷爷奶奶家，”顾言襄说：“只有我和姐姐回来了。”
“真不该折腾你。”任鹤被他一下子就病恹恹的转变搞得甚是焦躁，将被子的四个角都掖紧，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的。
“我感觉你好紧张。”顾言襄吸着鼻子看着他，见他一会找出体温计，一会又忙着烧热水，就是不肯好好地躺进来陪自己，不由地叹了口气，用很沮丧的口吻问：“是不是我让你觉得很麻烦。”
“你瞎说什么。”任鹤难得地吼了他一句。
“以后我会好好吃饭，也会多穿衣服，任鹤，你辛苦了。”
任鹤本来心急火燎的，然而他这几句话就如同致命一击，真没想到，这任性的小孩也有如此懂事的一面，霎时间，任鹤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并不合格，他坐回床边，把药倒进碗里，喂顾言襄缓缓喝下去。
“好甜哦。”顾言襄已经开始发烧了，在红扑扑的脸上漾开的笑容，十分孩子气。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个麻烦带给任鹤的远远不止于麻烦，固然照顾一个人势必会消耗掉另一个人的耐性和精力，但收获到的却是被信任和被依赖的满足感，是刚成年不久的任鹤所最需要的东西之一。
新年过后，马上就要到任鹤的生日了。这阵子没有下雪，天色却总是阴沉沉的，仿佛随时会从高处倾盖到地面，顾言襄在上课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不知为什么，今天老师讲的东西他完全听不进去，反正高三一直在复习，讲的也不是新内容。
放学后，他像往常那样匆匆坐上了计程车，好不容易到了那栋出租屋的楼下，他看到任鹤和任燕一起走出来，任燕哭着趴在任鹤肩上，任鹤拍着她的背部，好不容易哄好以后，任燕注意到站在他们身后的顾言襄，然后迅速擦干了眼泪，冷着脸望着顾言襄，如临大敌一般。
“回来了？”任鹤也看着顾言襄，不管是顾言襄肩上的书包，还是他的校服，都说明了这就是个孩子。
“……”顾言襄不说话，任燕的眼神让他知道自己很招人厌，但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希望把这种招人厌的程度再扩大。
“哥，回家吧。”任燕说。
“回家呗。”顾言襄哼了一声，径自往楼上走。
“他都叫你走了！”
任鹤两三步追上了顾言襄，没管身后的妹妹在说什么，两人来到昏暗的楼梯间，不时还有租客脚步沉重地经过他们。
“怎么了？生什么气？”任鹤摸着小孩的脸问。
“她来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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