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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圣诞，W市下起了鹅毛大雪，尽管在当时的中国并不流行过洋节，但顾言襄的父母天生浪漫，出钱又出力把冬青树买回家自己装饰了起来。
一串串彩灯从上环绕至下，廉价的铝箔纸做成的星星高置在树冠，顾言襄听着音乐，穿着老妈朋友非要给自己织的麋鹿毛衣，望着散落在木地板上的礼物盒，他的眼神也渐渐温暖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顾言襄一直钟情于圣诞节，他一边拆礼物一边感慨有钱真好，没钱就只能做卖火柴的小女孩了。
“都弄好了啊。”姐姐顾曼芝和老爸也回家了，顾曼芝把一堆加工好的熟食拿去了餐厅，老爸走到客厅表扬小儿子很有品位，把家里布置得很漂亮。
吃饭吃到一半，顾言襄说自己胃不舒服就先上楼去了，等他关上房门以后，顾子楷不顾父母和姐姐诧异的眼神也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趴在门口听顾言襄的墙角。
“你干嘛？”房门忽然从里面被拉开，顾言襄瞪着摔倒在自己面前的哥哥，脸上像罩着一层冰霜。
“……圣诞快乐。”顾子楷笑得很尴尬。
“尊重一下我的隐｀私好吗。”顾言襄的语气十足小大人：“你这么做，和管家婆有什么分别。”
“我是管家婆？！”顾子楷怒了。
眼看着两兄弟剑拔弩张，顾曼芝也有点坐不住了，顾妈妈拦着她：“没关系，每次都是楷楷被仔仔气死，隔天就好了。”
顾曼芝：“……”
圣诞夜结束了顾言襄才收到任鹤发来的短信：“Merry Chistmas.”
顾言襄回了一条：“zzzzzzzzzzz……”
已经过了deadline啦！顾言襄心想，任鹤总是在最重要的节日消失，这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又震动了一次，他盯着短信的内容，缓缓睁大了眼睛。
“迟到了真抱歉，我正好在你家附近，你要不要亲自下楼收礼物？”
十四岁的顾言襄把手机扔在床上，先把睡衣换掉，然后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下了一楼后来到户外，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刮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这真是一个极冷的冬天，雪还在下，铺得好厚好厚，但他的心口很烫，看到任鹤独自一人的身影在家门口的路灯下站着，他甚至开始感觉口干舌燥，脸颊像是高烧病人那样呈现出异样的红色。
“圣诞快乐。”
任鹤凝视着面前这个穿着整齐，眼神明亮的小孩儿，笑了一下，然后伸手进口袋，脸色变了变。
“你忘记带了吗？”
顾言襄仰着头，长睫毛连眨了两下，任鹤注视着他的这个小动作，突然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你自己找找？”
手指被另一个人包在掌心里，对于初中生来说，这大概就是恋爱了。
冬夜静静的，雪花无声地降落，风时不时地穿梭，只是撩起了任鹤脖子上的围巾，顾言襄的眼睛眨也不眨地和任鹤四目相对，他觉得任鹤的眼睛就像富有吸引力的磁场，看久了好像就会被吸附进去似的，两人一时间都没有说话。
“你的手还是小小的。”过了一会任鹤开口道。
顾言襄气极，他已经努力长高了，拜托。
“那你去和巨人的牵手好了。”顾言襄撇了撇嘴。
“呵呵。”任鹤笑了。
动了动手指，顾言襄触碰到一个圆润、浸凉的东西，任鹤看着他，又用更低沉的声音说了一遍：“Merry Chistmas.”
在以后的每一个圣诞节，不论任鹤在或者不在，这一晚发生过的事情都会自动自觉地跳入顾言襄的脑海，怎么赶都赶不走。而任鹤所说的这句圣诞祝福也总是固执地循环播放，时间在这里被卡住了一般。
礼物是一颗莹润的水晶苹果，顾言襄抬起头问任鹤：“为什么送我苹果呢？我又不喜欢吃苹果。”
任鹤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单纯的脸蛋：“圣诞节要送苹果，你不知道吗？不过我送你的苹果是伊甸园里的那个苹果，收下的话会变成凡人，以后都不能无忧无虑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用哄小孩的语气和我讲话？”顾言襄眯起眼睛，下一秒，已经踮起脚凑到任鹤的跟前，嘴唇轻轻贴在任鹤的脸上。
“你不是小孩。那你知不知道亚当和夏娃被赶出伊甸园以后做了什么？”任鹤像一尊雕塑般被他亲脸，什么动作也没有，他没有得到想象中的回应，内心气馁之极，眼睛转开了，望着家门口的花丛，心不在焉地回答说：“做`爱。”
“……”任鹤差点倒抽口气，初中生的性教育太好了吧！
顾言襄收回自己的目光，重新凝视着比他高将近一个头的任鹤。
“亲我。”他赌气地说。
任鹤沉默片刻，说：“闭上眼。”
顾言襄听话地闭起双眼。结果，嘴唇也只落在他的侧脸上，像是蜻蜓一般，很快便离开了。
“抱歉，我对小朋友没性趣。”任鹤望着他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顾言襄愤愤不平，脸被气成了朱红色。
分手后的第一年，他必须自己一个人过圣诞节了，彼时父母已经把三个孩子养大，不再需要扮演圣诞老人的角色，而顾曼芝也谈恋爱了，顾子楷则出国了。他走在满是圣诞气氛的街头，不知道要走到几时这条路才出现尽头。
圣诞节是真正的情人节。任鹤曾经这么对他说。
原来带给他幸福的一句话，最后也是最残忍的一句话。而更残忍的事情还在后头，是他被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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