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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顾子楷洗漱完毕发现顾言襄竟然还没下楼，叼着油条晃到顾言襄门口拍门：“还不起来！再不起来我不等你了。”
“仔仔已经走了。”阿姨端着生滚粥从厨房出来，看了眼门口：“很早就走了，连早饭都没吃，说到外面吃。”
“他走这么早干嘛？”顾子楷奇怪地问。
“他说他想躲开你。”阿姨诚恳得惊人，顾子楷当场暴毙。
任鹤这几天都照常在学校亮相，似乎除了顾子楷以外，没人知道他要走的消息。期末考试那一天，顾子楷提前交卷走出了考场，意兴阑珊地注视着空空如也的操场，他叹了口气。不一会儿任鹤也出来了，两人并肩而立，走廊上悄无一人，任鹤一手搭着栏杆，脸上挂着几分关切：“你这几天是不是茶不思饭不想，我看你都瘦了，怎么了？”
明知故问，顾子楷切了一声：“你什么时候搬家？我送你。”
“言言怎么今早没和你一块来？”任鹤忽然问。
“他不想当电灯泡。”顾子楷玩笑着，双手从身后抱住任鹤的腰，他心想任鹤的腰也挺细的，这莫名其妙的念头在他脑海中一闪而逝，如同鲤鱼尾巴，红红的一抹很快又沉没于水中。
暑假了，今年的蝉声似乎比往年更加磨人，整整两个月顾言襄都在上书法兴趣班，报名那天老师说，他的字虽然幼嫩，但第一笔落下就能看出来灵气，只是兴趣班的同学们都是小学生，顾言襄已经上初中了，开蒙比别人晚了些。
“没办法啊。他以前动不动住院，我们哪里还敢再让他额外学什么，能不请病假就不错了。”顾言襄母亲很苦恼地说，摸着儿子的脑袋。
顾言襄望着墙面上的钟，下午五点。
他想，任鹤应该已经走了。夕阳当然也随他一块。
顾言襄没有去送任鹤，就连顾子楷也没有去，任鹤一家人出行，还有许多干部要和任鹤的父亲道别，根本没有多余的空间留给任鹤和他的朋友们，于是这个夏天就仿佛一颗流星，不管对于顾子楷还是顾言襄，甚至是对他们的大姐顾曼芝来说，都见证了流星划过后的黑夜，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寂寞。
顾家赶在九月份开学前换了大房子，把顾曼芝接了回来，姐弟三人总算住在同一屋檐下，因为母亲多年前做过卵巢手术已经不再来例假了，所以卫生巾这玩意在顾家几乎不曾出现过，自从顾曼芝入住后，卫生间垃圾桶的袋子就经常被扎得很紧，像是守着个秘密，生怕被弟弟们瞧见。
顾言襄的卧室最大，摆一张练字用的红木桌，一天他边临着帖，毛笔尖在墨水中微微浸润，再落在宣纸上时，就成了一个还略显生涩的任字。
一个字，他能做的也只是写一个字，尽管这个字的笔画里没有转折，但他写得非常慢，似乎要写清楚，最后那一横，甚至生生划进了他的心。
顾言襄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明明没有暗恋谁，可就是难受，就是不舒服，他沉着脸，又写下第二个鹤字。
鹤字比任字可复杂多了，尽管在所有汉字里面，鹤的笔画只有十五画，不算多，可复杂就是复杂。
凝望着这个字，顾言襄的目光不禁深深迷失在起承转合之中，直到第二天起床，他发现在他的字迹旁又多了一只鸟，就很明显是顾子楷趁他睡着时创造的杰作。
画得可真好啊，顾言襄连着冷笑了两声，问姐姐借了只红笔，在任鹤旁边打了个100,在鸟旁边打了个60。
“明天要报名了。”
晚饭后，顾曼芝和顾言襄坐在沙发上看电视，顾言襄很懒地嗯了声。
“不知道为什么，”顾曼芝看着电视上的男女抱头痛哭，很小声地说：“我总觉得还会见到他。”
“啊？”顾言襄回过神，放下手中的薯片。
他姐姐看着他嘴角的碎屑，摆手道：“我是说，她还会看到他啦！”
她指的是电视上的女主角，顾言襄 “哦”了声，继续吃薯片。
第二天顾言襄交完了学费，刚步出阴凉的教学楼，迎面走来任鹤和顾子楷，两人有说有笑的，还勾肩搭背。
“……”顾言襄愣在原地，阳光照在他的背脊上，与先前的阴凉形成鲜明对比，他打了个喷嚏，身上冷热交战。
任鹤走近了看着顾言襄被阳光晒得几乎白到透明的皮肤，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言言，你又长大了一点，长高了，更像伯恩安德森了。”
“你没走吗？”顾言襄问。
“我只不过到北方过暑假，秋天了就又会飞回来。”任鹤微微笑着，语气既狡猾又无辜：“所以我爸妈给我取这个名字嘛。哈哈。”
“靠，你就是诚心骗我好吧，欺骗感情。感情骗子。”顾子楷猛锤着任鹤的后背：“耍人好不好玩啊！！啊？！今天一出现真的吓死我了，你他妈还笑！”
“哈哈哈！”任鹤兀自大笑，顾子楷骂得越起劲他就越爽。阳光灿烂得像是电影里的镜头，他被顾子楷打得连躲带闪，最后不小心跌在了顾言襄跟前，顾言襄迅速伸出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像是躲瘟疫似的，生怕和他产生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你怎么了？”这次就连顾子楷都看出他不对劲，皱着眉问。
任鹤也看着他，那目光有些奇怪的自嘲，但很快被更饱满的笑意掩盖过去，温柔的语气，简直能让全世界都为之心跳加速：“是不是生我气了？我骗你哥，也牵连到你了是不是？”
顾言襄抬高下巴，在气势上他不会输给高中生的：“做人不好吗？为什么要做鸟？”
这问得让两个高中生啼笑皆非，顾言襄也不禁想笑了，没有人不喜欢这种把别人逗笑的感觉。
王家卫有部电影叫《阿飞正传》，男主角是一只鸟，飞到死才会落下来，因为没有脚，所以一直飞。
任鹤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好好地，踏在地面上，他故意跳动了两下，显示自己很生动很灵活，绝不是某部文艺片中的人物。
“顾子楷！！！”
三楼，顾子楷的新女朋友对他热情呼唤，顾子楷回了声：“来了！”把顾言襄交到了好朋友手上：“你帮我送下我弟，我今天要……”他张嘴又闭上，眼珠子转了转，故意卖关子。
任鹤问：“要做什么？”
顾子楷：“小鬼在这，限制级的话题我就不多说了。”
顾言襄冷哼了一声，再也看不下去他们俩“打情骂俏”，转身径自朝校门口走去。
“你弟弟简直比你还难伺候！”望着那个对自己来说十足娇小的背影，任鹤忍不住好笑地说，除了好笑以外，还有股年轻男性的骄傲几乎快跃上了他一向云淡风轻的脸庞，顾子楷却被他这句话中明显的宠溺意味刺得愣了愣，一看任鹤已经追上了顾言襄，就像两块磁铁一般，他一过去顾言襄就脚步一偏，死都不让他碰自己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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