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钱也交了，告诉我怎么一回事吧。”易子巽又要了盘瓜子，准备好了听关雁声发表长篇大论。关雁声抓了把瓜子嗑着和他说道：“其实道理很简单，货往高处走，但是多了也就不值钱了。先前我让你把裕丰粮栈高价收粮的消息放出去，逐利的人就会往临安城里聚集，不过这中间会有一个时间差。在消息散出去之后，我又让我叔在城里各处支了摊子，以救济城郊百姓为理由，把之前筹集到的粮食分批卖出去。这些粮食量不大，但是足以让整个市场的粮价压下来。并且在卖粮食的过程中，又散出去一个‘江西大捷’的消息，让大家认为起义军暂时不会攻城，平息大家的恐慌。这样一来，粮价就彻底降下来了。在这种情况下，之前从外地把粮食运进来卖的人又不知道这个消息，大量的粮食涌入临安城，就导致现在城中粮食的量远超过正常的需求，而运回去的成本又太高，他们只能在这里处理掉。但是现在城里的居民都囤了足够的粮食，又暂时不担心起义军打进来，大家根本没有购买的意愿，我叔就可以使劲杀价，以比上次还低的价格购进足量的军粮了。”“这样啊，”易子巽一边说着“你别吃那么多”，一边抓过关雁声手里的瓜子来，对关雁声笑道：“我说，你这一招可真够损的啊，你叔赚了名，你得了利，最后你爹还能交上差，一举三得嘛这不是。”“我这不是损招，”关雁声正色道：“人吃亏都是因为贪，我占了这些粮商的便宜，也是利用了他们的贪。其实如果真是本分人的话，可能一辈子不会发大财，但是一般来说是不会吃这么大的亏的，他们只能说是活该。对了，我叔这会儿估计跟他们也快谈完事了，你信不信等一下这帮运粮的，都得是哭着出来？”“差不多吧，”易子巽点点头，“做买卖的吃了亏那还不跟穿着新鞋踩狗屎一样？你又笑什么？不会是还想接着坑他们吧？”“你别乱说话啊，”关雁声拍了易子巽后脖子一下，“你见过几个被人坑了钱还要跟人说谢谢的？”说着，他又神秘兮兮地问易子巽道：“怎么样？想不想跟我去看戏？”“啊？你还有戏？”易子巽往后退了一步，“你可别把我折腾进去啊，我是老实人，良民。”“不折腾你不折腾你，我跟你说，这边有家八珍熟食的店，酱肘子格外好吃，你要不跟我试试去？”“你？你现在哪来的钱请客？”“我的银子不都是从这帮傻冒身上赚的吗？”关雁声指指粮栈门口围着的几队人，不等易子巽反应过来，他便拽着易子巽道：“好啦，跟我走吧。”硬是把易子巽拖进了熟食店去。
他俩进了店里，不多时竟一人换了一身伙计打扮，拎着几个食盒往回走。关雁声一边走一边问易子巽道：“怎么样？那个酱肘子香吧？”“你别说，还真好吃。”易子巽舔了下嘴唇，好像在回忆刚才酱肘子的味道，他扬了扬手里的食盒道：“你打算拿这个诱惑那些粮商继续降价？我看不太行吧。”“这个当然收买不了他们了？不过我们把东西送进去，再把盒拿出来，这里外走这么一圈，就能把这些粮商最后的底价逼出来你信不信？”“半信半疑吧。”易子巽凑过去闻了一下食盒，叹气道：“唉，刚才咱俩太赶了，就吃了那么一块肘子，我还没吃够呢。”
关雁声和易子巽一边喊着“让一让”，一边从人群中挤进去上了粮栈二楼。二楼几个粮商正和粮栈掌柜的争执不下。“不是我不帮这个忙，”粮栈掌柜的喝着茶，依旧气定神闲，“我知道，各位来这里一趟不容易，有些还是从北面来的，更不容易。我，陈某人呢，也想帮大家这个忙，做生意的都理解做生意的，不想让大家赔得太厉害。但是诸位的要价对我而言，实在是有点难以承受了。”“你之前不还说要高价收粮吗？这时候我们都给你底价了，你怎么还说你拿不出钱来？”众人中一个年轻的粮商沉不住气了，拍案而起。“钱嘛，之前还是有的，”陈掌柜的叹了口气，“之前我确实高价收了不少粮，你去城里问问，有不少粮栈，还有其他地方的人都可以给我作证。不过我的这些钱，收完了他们的粮也就用得差不多了。而且后来江西大捷，军粮的事情不那么紧了，我看城郊好多人没有米下锅，我就又低价把手里的粮食卖给了他们让他们度饥荒。这一来一去我赔了不少，现在手里确实也没那么多钱了。所以还望各位多多包涵。”“你叫我们怎么包涵嘛！”另一个苏州口音的人也拍起了桌子，“你自己说要买的，现在又不要了，你这个人讲点信用不讲？”“这件事是我考虑得不周，我承认，”陈掌柜的笑着，话语虽然谦和，语气是毫不露怯的。“不过一来呢，我跟各位没有签下单据，各位是自愿将粮食运来的，出了这样的变故，也是我意料之外。生意场上，向来愿赌服输，我想各位也都明白。这二来嘛，”他说着，将茶碗轻轻搁在了一旁的茶几上，“现在城里的粮栈、仓库、贸易行，甚至包括老百姓的家里，都囤了粮食，你们大可以打听去，能买你们的粮的人，应该也没有几个了。当然，你们可以往西走，往西走襄阳吃紧，要是再往南，赣州刚刚打过仗，没有人会有钱买你们的粮食。你们也可以选择把粮食运回去，但是现在开春了，过不了几天就得到黄梅天，要是路上这些货发了霉，那就彻底完了。我不是威胁各位，我只是把实际的情况告诉各位而已。究竟怎么选，决定权在大家，而不是在我陈某人。”“我说，”易子巽跟关雁声趴在门口听，捂着嘴乐，“陈掌柜的平时挺忠厚的一人，没想到这么有当奸商的天分啊。”“不许你这么说我叔啊。”关雁声弹了易子巽一个脑瓜崩，之后便敲门道：“陈掌柜的在吗？”陈掌柜听见关雁声的声音，先是一愣，之后迅速反应过来，起身开门道：“等你们好久了，快请进。”“这是陈夫人叫的一些吃的，夫人说大家远道而来辛苦了，也尝尝我们这边的特产。”关雁声把食盒一个个摆过去，易子巽帮着他摆，心道关雁声到底是养尊处优惯了的，这个店小二装得实在是不像，等关雁声好歹弄完了，他便拽着关雁声溜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