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兄弟，”关雁声刚一出门，便有一个粮队押货的精壮男青年拉住了他，低声问道：“里面谈得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在谈什么，”关雁声摇摇头，“只是隐约听到他们吵得很厉害，还听陈掌柜说，临安城里别家都不会再进粮食了，往回走很有可能赶上黄梅天，粮食会烂掉。”说到这儿，刚好听见楼上一个粮商吼出来一句：“要是还是这个价格，我宁愿扔了也不卖！”押货的青年听见了，脸色一沉，关雁声见状哆嗦了一下道：“兄弟保重，我们走了。”之后便跟着易子巽溜之大吉。
“你确定这样就能把那些人的底价逼出来？”易子巽跟关雁声蹲在巷子里的墙头上看眼，“你自己看嘛。”关雁声指指底下，只见刚刚那个青年转身对后面的人说道：“各位弟兄，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来到临安城，要是这笔买卖谈不下来，我们就得不到他们付的押货的钱。他们的损失我们没有理由承担，如果他们不在这里就地处理掉货物给我们发工钱，我们就不干了！”“对！不干了！”众人在下面附和道。说着，这个青年便带着押货队伍的几个领头的，联合起来就要往楼上冲。“你这可是釜底抽薪啊。”易子巽拍了一下关雁声肩膀。“你轻点，别把我从墙头拍下去了。”关雁声说着，从怀里摸出来一个纸包塞给易子巽。“啥？”“肘子呀，”关雁声坐在墙头荡着腿，“你不是没吃够吗？我刚刚从那个盒里又给你拿了一个。”
等易子巽吃完肘子他俩下去的时候，粮栈楼下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几个掌柜的都被逼得跑了出来，虽然他们试图解释，但是声音立马被“不干了！不干了！”的喊声盖了过去。陈掌柜的见状，搬了把椅子，一瘸一拐地站上去，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道：“大家稍安勿躁！虽然我们商谈的途中出现了点小摩擦，但是，这件事毕竟因我陈某人而起，我陈某人会尽力解决，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说着他嘱咐店里的伙计道：“去，把对街的饭店包下来，让大家歇一歇，吃顿饭，都是大老远来的，至少要让大家都休息好。”伙计点点头出去了，外面的骚动也终于平息了一点。陈掌柜的从椅子上下来，把几个粮商又叫进去道：“现在已经是这个情况了，我陈某能帮诸位的有限，要不这样，我把报价再提一成，这个是我能承受的极限了，这样至少能让诸位少损失一些，也能把运货的这些兄弟们的工钱结了。要不诸位也没法交待不是。”“好吧好吧，这回算是栽在你手里了，写字据吧。”之前的那个年轻的粮商烦躁地一挥手。“别这么说，”陈掌柜的到柜台后面拿起笔来“唰唰”写了几张道：“这些字据一式两份，同意的，就来这儿签字画押。我先把我能给的钱都给大家，多了一成的价钱虽然看着不多，但是这个量摆在这儿，我还是有点吃力。所以这几天我就去给大家四处淘换钱去，保证把钱都结上。”他见众人都签了字，便差伙计取来银票道：“这些银票不多，但是现下够大家给押货的结账，而且它在临安城无论哪一家钱庄里都提的出银子来，请大家放心。这几天我会安排诸位在城里住下，吃住开销都算在我账上，大家辛苦，好好休息。”众人没精打采地跟掌柜的寒暄了几句，便跟着伙计去客栈住下了。陈掌柜的送走众人，瞟了一眼屋角道：“大侄子，出来吧。”“叔您真行，”关雁声冲陈掌柜的直伸大拇指，“您那气势就跟诸葛亮唱空城计一样，他们哪见过这一出啊，直接就懵啦！”“臭小子少拍我马屁，”陈掌柜的笑骂道，“对了，刚刚和你一起进来的那个朋友呢？”“他？他啊，他出去之后没过多一会儿就回去了，他那边有事儿。话说，叔您怎么不逼他们出底价啊，最后还要缓他们加一成？”关雁声不解，“臭小子，你还是嫩了吧，”陈掌柜的卷着袖子眯着眼笑，“兵书上有一句话，‘穷寇莫追’，其实拿到生意场上也是一个道理。你把人家逼到底了，人家就得记你这个仇了。人这辈子，花多少钱享多少福都是有数的，钱不能让你一个人都赚走了，这样以后就没得赚了。”关雁声听完他这段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陈掌柜的在他头上揉了一把，又笑笑说：“不过你这次也有表现突出的地方，要不是你煽动那些押货的闹事，这个单子不能签得这么痛快。行，这脑袋瓜转得是挺快。”“嘿嘿，我小时候整天就在这粮栈里玩，多少还是跟您学了点东西的。叔，这事要是没有您出面，我真办不下来，我这车都停在外头了，要不您跟我出去喝点？”“改天吧，我不是得和这些人应酬应酬吗？这两天我把入库的粮食点个数。不过，粮食虽然有了，你也别掉以轻心，押运这事儿可不好办。放心，这个我早就找好人了。”“那行，你要不先回去吧，别让家里等急了。”“好。”关雁声说着便出了街口，先去熟食店换回了衣服，再往前走了两步，坐上马车回去了。
回家后他简单说明了情况，晚上刚吃过饭，便出门去了冷自知处，冷自知正在收拾换季的衣物，难得没睡。关雁声没说话，来到他身旁坐下，安安静静帮他叠衣服。
“病好了？”冷自知突然问道。“嗯，你呢，药按时吃了没有？最近有没有咳嗽过？”“现在天气暖了，已经不咳嗽了。粮食筹齐了吗？”“齐了，你怎么知道的？”“我问焉姑娘了。”“哦。”关雁声应了，继续叠着衣服。叠了一会儿他突然说道：“阿知，最近我要出远门了。”“嗯。”“这次押运军粮的队伍我要带队。”“嗯。”“阿知，”“嗯？”“你能反应强烈一点吗？”关雁声带点委屈地说，“我可要去前线啊，搞不好回不来的。”“不至于。”冷自知站起来，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衣柜里。“阿知，”关雁声看着冷自知，认真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我出了什么意外，死掉了，你不要哭啊。”冷自知看着他愣了一会，之后摸到床沿坐下了，低下头，长发遮着脸，关雁声看不清他的神情。过了一会儿，关雁声听见他轻轻笑了，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你死了，我才不哭呢。”关雁声也一愣，之后便大笑：“对，这样就对了！”于是冷自知也看着关雁声，少见地大笑，几乎笑出眼泪来。
喜欢一江风请大家收藏：(m.baolaixsw.com)一江风宝来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