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哥哥，你那时候为什么不让我说话？”焉然被关雁声扯着一溜小跑，方才那股味儿还在她鼻端挥之不去，熏得她有点恶心，然而她还是忍不住好奇问道。关雁声拉着她到了一处客栈，里面值夜的伙计给他开了门。关雁声向伙计出示了刻着房间号的半片木牌，伙计拿了另一半合上了，便领他和焉然进去。关雁声让焉然坐下，待焉然靠在椅子上之后，便给她敷了热毛巾，倒点薄荷油在掌心里给她按摩太阳穴，一边按摩一边解释道：“这是那边的规矩，里头的人进去了只管买卖东西，不能说话的，大概是因为里头什么人都有，说话怕让人给认出来。还有，你闻到的那个味儿，是盗墓贼身上的，有些盗墓贼急着销赃，根本不会洗澡，倒出来的东西也就简单收拾一下就拿来卖，自然就沾着那股味儿。闻出来归闻出来，说可是大忌，听见了搞不好就有被灭口的危险，所以不管说什么，都得先想清楚了。”焉然点点头，又问道：“雁哥哥，那你不验验货吗？我怎么看你连看都不看就把东西揣走了呢？你不怕是假的？”“这倒是不怕，”关雁声洗了手，坐下来喝了口茶，“我这次不是自己买东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们怎么说的，我就怎么办。这东西我不能打开，你也别碰就是了。对了，你还再睡会儿吗？”“我躺着吧，”焉然和衣躺下裹上被子，“但是我睡不着，雁哥哥，你陪我说说话呗。”“好。”关雁声给她掖掖被角，像哄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道：“你说大哥这次回来，还能回翰林院接着干吗？”“不可能，”焉然闭目养神，“大哥本来就是不想在翰林院待着才调出去的，这次回来做的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哦对，想起来了，太子少保。”“啊？”关雁声一愣，“他怎么做了武职了？”“武职没什么吧，大伯也是文官武职，不是挺好的嘛？”“好啥呀，”关雁声坐不住了，背着手在地上一圈圈地走。“他是疯了吧，他知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什么官都敢做。”“啊？”焉然闻言也不困了，坐起来问道：“大哥自幼习武，又在军中呆过，以他的能力应该是可以胜任的吧。”“不是干活的问题，”关雁声坐下来之后，又像被椅子烫了屁股一样站起来，“他琢磨事儿没问题，他不会琢磨人。乐儿你没跟那些人打过交道你不知道，那是一滩浑水，咱们大哥是什么人？是个光风霁月铁面无私眼里不揉沙子的人！小时候他看我多吃一块糖都要摁着我写个书面检查，他要是真去做了这个官，看到这里面的那些破事儿，还不得把他气出个好歹来。不行，我非得劝劝他不可，这事儿不能由着他想当然。”“算了吧，”焉然拉着关雁声坐下，“大哥打定主意的事情谁改得了？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能把南墙撞碎了接着走。你就由着他去吧，他想清楚了也就没事了。”“等他想清楚了黄花菜都凉了，你说大伯怎么不知道拦着他点呢？”“大伯可不栏，高兴还来不及呢。”焉然吐吐舌头，“大哥这脾气哪来的？还不是随了大伯。”关雁声叹了口气，又哄着焉然睡了一小会儿，一早回家了就把自己憋在屋里。给易老板送了东西后，每天除了去冷自知那儿坐一坐也不干别的。焉然知道关雁声心里憋着火，所以等门房通报说“大爷回来了”众人前去迎接的时候，焉然一个劲儿地扯关雁声的袖子，让他千万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掐起架来。
令焉然意外的是，关雁声并没有生气，而是笑着迎上去，对着刚下马的俊朗青年道：“哥，你回来啦，嫂子还有我大侄子呢？”“孩子路上累着了，染了风寒，你嫂子也走不开，让我先来见见二叔三叔，见过了我这还得回去。”青年说罢又对焉然笑道：“几年不见，三妹出落成大姑娘了。”“是啊，我十六了。”焉然见关雁声并没有头脑发热失了分寸，于是松了口气，毕竟他这个大哥可是当年人送外号“御街第一倔”的陆瞻，而“御街第二倔”就是关雁声。其实真较起真来他俩不相上下，所谓分出第一第二，也不过是因为陆瞻有功夫，关雁声实在揍不过他而已。好在这次见面拜访，一切平安无事。直到关雁声送陆瞻出门的时候，陆瞻才在门口悄悄问道：“你还有话跟我说，对吧？”“你怎么知道？”“你见了面不跟我吵就是有蹊跷。”“那倒也是，”关雁声点头，“不过吵也不能当着乐儿的面吵，再说你不得回去照看大侄子吗？”“这会儿倒是不急，”陆瞻揉揉眉心，“他现在已经不烧了，正在家里玩，就是还有点咳嗽，你就有话快说吧，早说完早完事。”“那走，你陪我吃个饭去，我让你气得好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你拿我下饭？”“差不多吧。”
关雁声拉着陆瞻在街口的店里坐下，店主和关雁声很是相熟，并不问便给他烫了碗片儿川来，关雁声问陆瞻吃什么，陆瞻只说自己吃饱了，问关雁声为什么生他的气。“我哪敢呢？”关雁声哼了一声，“你都是太子少保了，我可得罪不起你。”“我做了武职你愿意？”“我没说不愿意。”“你怎么这么想，我能有沙场报国的机会，你理应高兴才是。”“你太高看自己了，”关雁声挑起一筷子片儿川，“哧溜”一口下肚了，又续上茶水，看了眼对面的陆瞻道：“等你做了官，你和他们一个样。”“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陆瞻见关雁声把盘子里的葱花一股脑地倒进碗里又搅了搅，皱了皱眉头，撇过脸去。关雁声见状笑了笑，回头跟跑堂说：“给我再来点葱花，谢谢。”陆瞻闻言憋红了一张俊脸，几乎要朝他拍筷子，关雁声忍着笑，被面条呛得咳嗽了一口，拿茶压了压道：“你是君子，我承认，没几个比你更君子的了，但是你得承认，你做不了什么，反倒会把你赔进去。”“你太小看我了，”陆瞻冷哼一声，“至少独善其身我还做得到。”“你行啊，”关雁声说着，接过跑堂递来的葱花，又加了一筷子到碗里，“那要是你有一个上司，让你帮忙走后门，成了有你的好处，不成没你好果子吃，你怎么办？”“我必会呈上折子，向上面的州府据实禀报其罪行。”“行，那你报上去了，无外乎两种情况，”关雁声拿筷子比划。“第一种，人家还没开始动手，治你个诬告的罪名；第二种，人家动手了，先疏通上面，再把你的折子压下去，最后不仅把你往死里整还治你一个诬告的罪名。而且你要知道，你不去做，有的是听话的，他们会让别人去做，别人可能做得比你更彻底，你或许还能有几分良心，而他们连良心都未必有，这时候你怎么办？”“我……大不了便是一死！”“我大概也能猜出来，这是你说的话，可是你死了，然后呢？你想想你当初踏进来的目的，是送死吗？或者你想活下去，妥协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想金盆洗手？不可能，等到真有风吹草动，被拉出来做替死鬼的还是你！我说大哥啊，你能不能理智点？你以为那些刚开始当差的就没有点理想，没有点信念？你以为第一甲里的其他人和你这个状元郎有什么实质性的差别？你既然已经知道你改变不了什么，你就别折腾了，不要试图在危险的地方保全自己，染缸里是出不来白布的。”关雁声说完，又搅了搅有点坨的面，高声招呼道：“小二！”“哎，来了，客官还要葱花吗？”“不了，你给我拿点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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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天也依旧没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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