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荫麒看到梁沛沛的信息时，已经晚了整整两个小时。
她先给他打电话，然后发了条语音信息。
梁沛沛许久没有出现，信息一点开就是她的哭声。女孩子绝望地问：“表哥，照片真的发出来了，怎么办？”
莫名其妙。又听了一遍，霍荫麒从床上猛地弹起来。赶去梁沛沛家的路上，她的电话始终是忙音。
“怎么坏事总一件跟着一件？”霍荫麒握着方向盘的手心汗湿了。手表的指针是夜光的，指向半夜两点十分，他抢先几秒钟过了红绿灯，这次电话终于通了。
“霍荫麒，你怎么了？”程涤非的声音在这个夜晚听上去格外有力，霍荫麒不由庆幸：“你在哪里？”
“和我女朋友一块儿，你这么晚找我打牌？”
霍荫麒哑然：“那我不打扰你们了。”
“喂！”程涤非严肃起来：“别这样，我刚逗你的，我在自己家，你怎么了？”
“你……”霍荫麒把梁沛沛的事快速说了一遍，说的时候，那头已经响起了咚咚咚的脚步声。
“她妈呢？”程涤非说：“你别紧张，我马上来。”
“她妈最近去国外了，我打了电话，也不通。我现在去她家，”霍荫麒使劲踩油门，奔驰这款车的发动机出了名的响，但他仍听得清自己声音中的情绪：“都怪我，我没听到她电话。”
“你把她家地址发我。”
两人前后脚到了梁沛沛家在的纯别墅小区，一照面程涤非就跑向了霍荫麒，和保安亮了警官证之后，他们才被允许进入。
万籁俱寂，他们的跑步声时而同步，时而错开，霍荫麒仍在执着地打电话。到了梁沛沛家楼下，门铃快按坏了都毫无动静，但她的车还停在露天车位上。程涤非退开两步观察了一眼，霍荫麒还在想要不要跑去找保安帮忙，回头只见他已经顺着别墅的柱子开始向上攀爬，霍荫麒眼花缭乱，直到他成功爬上了二楼阳台，极其危险地贴着花岗岩的外缘，接着身手矫健地一翻，身影进了一间客卧，霍荫麒方才大喊：“她在吗？”
“没人。”不一会儿，上下楼的灯都亮了，程涤非已经把门打开，两人又对视了一秒钟，程涤非说：“你觉得她可能去哪里了？”
“我不知道。”
“你不是她哥？”
说完，程涤非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把别墅周围大致照了一圈。
夜风习习，尽管是夏夜，还是吹得霍荫麒浑身发凉，脑子一阵嗡嗡响。
他定了定神，跟在程涤非的身后说：“能不能查她的手机定位？”
“同事下班了，现在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再说，定位没你想得那么精准。”
正说着，手电筒的光对准了那辆白色奥迪，正是梁沛沛的座驾。
“走。”程涤非拉着霍荫麒一起过去，没走几步，已经发现了车后座的梁沛沛。她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地躺着。
“沛沛！”霍荫麒猛敲车窗。
程涤非说：“让开。”
“要敲玻璃吗？”
霍荫麒一时只能想到最简单粗暴的办法，没想到他径自绕回了别墅，再出来时手中多了根不知道从哪儿拆下来的钢丝，这样的场景就连电影中也从未见过，但今晚霍荫麒亲眼目睹，程涤非拿开了车窗下的橡胶条，再将铁丝伸了进去，努力去够拉杆。不到一分钟，车开了。
程涤非把人抱了出来，车座底下还找到一瓶打开的安眠药，他狠狠地说：“操！“
十分钟后，救护车呼啸而来。
医生要给梁沛沛洗胃，一根拇指粗的管子从喉咙捅进她的胃里，整整灌了三桶水，才把管子拔了出来。期间一堆护士进进出出，也没什么准话，程涤非把霍荫麒拉到一边，叫他坐在急诊室门口的椅子上。
“口渴吗？”程涤非坐在他身边问：“我去买两瓶水来。”
他摇了摇头。
“别想了，现在看医生的。”程涤非说是这么说，目光也紧紧地盯着门的那一头，透过屏风，能看到那个红色的和垃圾桶一样的桶子，里头都是洗出来的东西。
“我想问你件事儿，”霍荫麒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涤非把胳膊搭在了他们身后的椅背上：“知道什么？”
“我是她哥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程涤非平静地说：“不记得了。”
“我们不是想耍你，只是她搞不定你，没办法，才出了这样的招。”霍荫麒低头滑着手机屏幕，已经快没电了，他最后看了一眼和梁沛沛的微信对话框，接着说道：“你别怪她，她是小女孩，什么都不懂。我配合她，是我脑子短路了。”
“我看你们长得像，就去查了一下，”程涤非咳嗽一声，喉咙里有点痰，他起身吐在了垃圾桶里：“我脑子短路，配合你玩这种游戏。算我耍你吧？”
“……警察就是警察。我告诉你吧，我是GAY。”真相大白。霍荫麒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只好把脸埋进膝盖之间，任由战栗袭遍了全身，到自己想吐为止。等了很久，霍荫麒一直在想怎么应对，也一直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应，他正要把头抬起来，心想这下都结束了，GAME OVER，有人忽然把手落在了他背上，缓缓拍了他两下。他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动，一时间非常有哭的冲动，这种冲动甚至掐住了他的呼吸。
“我知道。”程涤非笑了一声：“你这样儿，这么爱美，说自己不是GAY谁信？”
“我以为你不确定，那你一定恶心死我了吧。”
程涤非说：“把脸抬起来。”
“干吗？”霍荫麒吸了吸鼻子。
他的后颈被人捏住，像揪一只猫一样把他揪了起来。他没哭，但也并不显得从容。他想他真实的样子其实既不坚强，也不软弱。是如此的普通。
“我看看能有多恶心。” 程涤非看他的眼神，仿佛已经认识他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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