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天依旧平静。之前拍摄的电影《万山诀》后期进入尾声，配上尼夫卡等人的弦乐合奏，可谓气势恢宏。魏钦和女主演姚琰卉前去给电影配音，指导老师是业内有名的动漫配音导演许棠。在他的指导下，前期口糊、收音鼓掌或是情感不足的台词都被打磨了一遍。
吴周来找宋绪元，问他是否有接下一部电影的意向。宋绪元看了下本子，发现是部百合文艺片，拟定主演也是娱乐圈公开出柜的一对准影后。
自从同性合法后，这种边缘题材在中国得到不少认可。吴周还说或许还能送出国拿个什么奖，老外可喜欢咱们的文艺片了。
他倒对奖没有那么深的执着，单纯喜欢剧本——这里面有太多他想倾诉的情绪。
安稳的日子过得太久，就在宋绪元的不安感渐渐淡去时，娱乐圈里突然传出了一个惊人噩耗——演员霍秋远在拍摄新剧时威亚机器故障，他从三层楼高的地方摔下，被保护垫弹出直接甩到了地上。
他闲赋在家准备新电影，要不是魏钦第一时间赶来，恐怕还在看剧本。
【黎明谍影片场重大事故 威亚断裂 演员霍秋远重伤至今还未苏醒】
【疑似霍秋远手写遗书曝光 “片场事故”早有阴谋】
【母亲的提款机 天价对赌协议背后究竟是什么？】
……
点开那些加粗的标题，马赛克都挡不住的殷红血色映入眼帘。宋绪元从剧本回到现实，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你没事吧？”魏钦急得不行，“霍秋远出事前还给你打过电话吗？”
他摇头，又捧起手机把媒体报道的现场经过仔细看了一遍。
网上就霍秋远和他生母霍文珏家经纪公司的亿元豪赌协议闹得沸沸扬扬，他的粉丝集齐哭天倒地，哀嚎一片。
也是……在ICU里生死未卜，就算醒过来恐怕下半辈子也残废了。
这种几乎毁灭性而弱智的事故，他是绝不会允许在自己的片场发生的，作为圈里人一看便知。
“果然恶人还是要恶人治。”魏钦在一旁大快人心。
宋绪元不置可否，攥着手机迟迟没用放下。借着魏钦在一旁嘀咕的时间，又点开大图挨个看过去。
突然一张既视感很强的面孔腾然入眼，他手指一顿，出神道：“这个人？”
“怎么了，谁？”
“你还有印象吗？那天在墓地，那个开白色轿车的男人。”宋绪元把屏幕挪到他眼前，“我认人的能力应该不会错。”
“这是他的经纪人？”
“应该不是，之前在片场碰到他，霍秋远身边站的都不这个男人。”宋绪元眯起眼，“而且看他打扮，像是律师之类的人。”
律师为什么会随他去墓地？魏钦还以为之前那场是私会，疑惑地眯起眼：“他该不会是陷入了什么麻烦吧？”
“很难说，毕竟和霍文珏搞在一起，恐怕是……”
——“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或许在你眼里我是个魔鬼，但其实只是你去天堂，我留在了人间。”
突然，霍秋远那双布满血丝的泪眸和临别前最后的话在他脑中闪回。
宋绪元被记忆中那个眼神晃到，手扶了下椅背才站稳。
“你又想起什么了？”
“墓地……那应该才是他的目的。”
魏钦听得云里雾里。
早在那时，霍秋远就已经被人监控起来了，以祭奠父亲的私会，实则是他最后的传达。
他攒够了无底的黑夜，压抑太久了。
其实宋绪元能想象得到，自己费尽千辛万苦逃到莫斯科后，霍秋远过着怎样的生活。
他究竟想表达什么呢？宋绪元觉得那不是恨，至少在那天、在墓地的时候不是。
他闭上眼，仔细回忆霍秋远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个动作。
忽然灵光一闪，大吼道：“去墓园。”
霍家出事难免牵扯到宋家。魏钦请来保镖，兵分两路，由木桥绕到另一个小区，才取到车带他离开。到岔路口时远远就能看见铁闸门口乌泱泱围了一群人，举着相机和话筒蓄势待发，几个保安根本拦不住。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媒体的视野中脱身。
时隔一周，大理石碑面干净如新，霍秋远用烟头烫的记号也很清晰。
宋绪元看着墓面上早已陌生的黑白头像，尘封的记忆被逐渐唤起。魏钦在他的指导下，用工具一点点撬开了他父亲的墓碑，掏出那个白色的骨灰盒。
两人屏住呼吸，在那堆早已腐烂的尸骨和灰烬中……
掏出了一枚塑封完好的白色U盘。
里面还封存了一张纸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小字。
【哥哥，你还是懂我的。】
-
三个月后，城中第一医院。
那个U盘里装的是霍秋远六年前，也就是宋康瑜“被害”前后偷偷录制的音频。里面完整记录了霍文珏暗中勾结拍烂片洗钱，逼迫霍秋远弑父灭口全部证据。
霍文珏等人，死刑立刻执行。
霍秋远，自杀未遂，终身瘫痪，监外服刑。
这段时间魏钦一直陪在他的身边，从提交证据到漫长的诉讼，寸步不离。或许是经历了上次视频泄露的打击，面对终于浮出水面的过往，这次宋绪元坚强了许多。
走出那充斥着消毒药水的楼道，他恍惚地觉得自己跨过了一道铁门。
斜阳缓缓沉入高楼的剪影。
——“即使他死了你也不能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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