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儿子,过来。”
“不要!爸爸不要啊!”
阴暗晦沉的屋里,小男孩蜷缩在墙角尖叫,所有的恐惧和诧异都被打上高光,白得炽热、赤/裸,深深地刺向了他记忆的最深处。
“呃……”宋绪元身下一阵剧痛,痉挛的抽痛感很快遍布全身。他挣扎着睁眼,颤抖着吸了口气,沉沉地呼出。
“你怎么了?”林医生很快察觉到异样。宋绪元瞥了他一眼,用尽全力蜷起了身子。
卧床第三天,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导致胃病发作。
打电话给魏钦时他还在拍戏,是助理接的。听到宋绪元病情加重,他顾不上殷祺劝阻直接跑回来了。
“这样下去就成了恶性循环。”林长空在屋外拦住了他,“我们已经给了他最好的条件,但小宋这次……总给我一种求生欲不够的感觉。”
“什么叫求生欲不够?”魏钦急得脸色煞白。
“这不是他第一次发病了。上次伤那么重,依旧在积极向外求助,腿还没拆线就想出去透风。相比之下这次情况很糟糕,一点都没有表达的欲望,有点自暴自弃了。”
林长空很自责,他知道一年前宋绪元在康复期过得多么不容易,没想到刚治好没几个月又被折磨成这样。
“还有,他很抗拒用导管。”
魏钦闻言沉默,他知道这类病人在护理时身上几乎插/满管子,就像一台没有生命的机器躺在床上。他肯定不希望自己变成这样。
“这是好事吧?”他反问。
林长空摇头:“他这次给我的感觉就是撑得很疲倦,像他这样要强的性格,如果意识到自己身体跟不上,他极大可能会选择更体面的方法……”
结束自己的生命。
最后那句话他实在说不出口。照宋绪元的状态,如果再拒绝输液,恐怕撑不过三天。
魏钦想了很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呼吸微滞,思绪全被挖空了。
半晌,他沉沉道:“我能为他做什么?”
“和他说话,最好能引导他和你交流。”
“嗯……”魏钦思考了一阵,让方嘉铭把剧本拿来。
他的戏份快结束了,作为鬼王他还需要主持一场恢弘的祭祀,维护阴阳平衡,了却众生前尘。
他想试试和宋绪元讨论这场戏。
林长空看了眼剧本,嘱咐他不要用过于直白的话刺激宋绪元,又提了几点注意事项。方嘉铭也在一旁提醒他收敛情绪,以免给病人施加心理负担。
魏钦郑重其事地嗯了声,推开门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第一次带“三条杠”去查眼保健操的时候,彼时稚嫩的使命感再次被唤起,像是画了个圆,让他看见了最初的自己。
屋里安静得可怕,宋绪元侧卧在床里,像是上了层蜡,几乎白到反光;唇是灰紫色的,略微干裂,微抿着。
魏钦心里被深深刺了下。他做梦都想不到几天前还活蹦乱跳,骂他态度不认真、和他一起走红毯的男人现在居然变成了这样。
他攥紧拳头,花了很久才调整好情绪。
“大导演,我又来了。”他俯身拍了拍他,笑道,“感觉好点了吗?”
宋绪元刚输完液,暂时缓解了腹部的痛感,但还是使不出半点力气。
魏钦大胆了一些,把他从床里扶起来,披上衣服,还泡了个热水袋隔着被子帮他揉肚子。
原本痛的地方突然热乎起来,宋绪元难受地闷哼了声,顺势靠到了魏钦怀里。
“我弄疼你了吗?”魏钦慌张。
宋绪元抿了下唇,发现依旧难以发声,只能在魏钦肩膀处蹭了下。
魏钦不敢再揉他了,把热水袋搁在他身上,顺手拿起剧本:“医生说你恢复得很不错,我就想来找你讨论下剧情。最后那场戏特别重要,你应该也记得吧,年初那会儿你在我家,为了写分镜冒雪出去采风,差点生病。”
见他没反应,魏钦只能自顾自装出轻快的模样,笑声却带着沙哑:“殷祺拍不出你要的感觉,大导演……”
大导演你能起来拍戏吗?整个剧组都在等你啊。
魏钦哑然,声音顿住了。
宋绪元捕捉到他哽咽的声音,强撑睁开了眼。不过第一眼看到不是他,而是落满屋子的太阳光。他一晃神,花了好久才适应光亮。
魏钦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眼神在窗户和床前来回徘徊了一阵,问道:“想晒太阳?”
他依旧没反应,魏钦直接把他从床里抱了出来,放在窗边的软塌上,怕他着凉立刻拿了毛毯替他盖上。
阳光透过薄纱并不刺眼,宋绪元被晒得暖乎乎,觉得还挺舒服。
魏钦坐在他身边,继续翻剧本:“我最后一场戏是祭祀,但我从没经历过,不知道该怎么演……”
“这是他登基后第一次祭祀,角色心里肯定会担心吧?因为如果在祭祀中出意外,世间阴阳秩序紊乱颠倒,他也失去了为神的资格。”魏钦每说一个字都小心翼翼地看向宋绪元,观察他的表情。很可惜,对方依旧没有接话的意图。
“你说神渡众生,是看结果还是过程?”魏钦又问,“如果一个迷失于苦海边境,始终未能窥见光日,曾经漂泊的日子对他而言依旧是有意义的,正是因为有意义,所以我们会为最终的结果唏嘘。……对吧?”
宋绪元其实在听,也明白魏钦的话在暗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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