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中花上映后排片少得可怜，我挑了一个接近午夜场的点，和莫问约好影院门口见。自从上一次在片场见面到今天，几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只见过几次，还都是潦草结束。莫问似乎在忙什么事，每次见面都掩饰不住疲惫之色，我在任琼的折磨之下也好看不到哪去。
两个人一见面便咸鱼似的往床上一躺，能搂着说会儿话就很满足了，往往一个人说着说着就发现另一个不知何时就陷入了梦乡。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大雨，不过北京的雨向来都只是空头支票，不过晚上风确实大的很。莫问没带围巾和口罩，露着一段脖子，风直往兜帽下敞开的圆领口里吹。他三两步跳上台阶，我把带着自己体温的围巾朝他脖子上绕了几圈，把他紧紧裹起来。
“紧了。”他抓住我的手，眨巴着眼睛。
我没好气地给他松了一点儿，“下次自己带。”
“不要。”他低下头，脸埋进围巾里，深深吸了口气，“走吧，电影快开始了。”
影厅里零零星星坐了五六个人，我俩买的最后一排，前后左右都没人。我把手里的热牛奶递给莫问，又给他松了松围巾。影厅里暖气打得足，我没过一会儿就觉得有些发热。
“你别和我妈似的。”莫问小声地笑，抿着牛奶埋汰我。
我二话不说掰过他的脸舔干净他嘴边一圈牛奶渍，又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奶。
“还贫吗？”
莫问摇头，讨好地递上爆米花。
“小孩子吃的东西，你留着吧。”我放松地靠上椅背，抓过莫问的手指一根根把玩，等广告过去。
泥中花的开头就是王直在监狱里的场景。那一场戏最狼狈，王直脸上的血迹已经擦干净了，指甲缝里还留着红色。他被抓进去之后就没合过眼，蓬头垢面，精神不正常。
莫问忽然凑到我耳边：“你这样我没法吃东西。”
我转过头看他，只见他微微歪着头，说：“你要是紧张，可以抓我的袖子。”
被戳穿心情的我恼羞成怒，夺过他的爆米花。
“我喂你，你闭嘴。”
指腹因为爆米花的糖浆而变得黏腻，莫问吮着我的手指闷闷地笑。但很快，他的思绪就被拽进了电影，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也不再说话，一边继续喂他，一边看电影。
王直的故事我烂熟于心，片子任琼剪好之后我也看过，但是坐在影厅里和别人一起看，感受到底是不一样的。
等到灯光突然亮起的时候，我才从电影渲染的氛围中缓过神，胸口像闷了一块巨石，紧攥在手心的另一只手**了一下。
“怎么？”
“我擦一下眼睛……”莫问瓮声瓮气地看过来。
我愣了愣，然后被他逗笑了。
“怎么还哭上了？”我抬手给他擦了擦，“我看前面的人都快看睡着了。”
“你一定会成为很棒的演员。”莫问红着眼睛信誓旦旦地保证。
我失笑：“很棒有多棒？比方唐还棒？”
我顺嘴一说，话出了口才觉得不对，我没事提他扫什么兴呢，正准备另起个话头含糊过去，谁料莫问一本正经地说道：“他怎么能和你比？”
莫问抽着鼻子，眉心皱着，脸上不大高兴，“他这样的人迟早会自食恶果。”
“也不至于，他做什么罪大恶极的坏事儿了？”我掏出纸巾慢慢擦莫问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问。爆米花的香味萦绕在鼻尖，怎么也散不去。
“他……”莫问卡了壳，咳了两下，嘟囔着说：“我怎么会知道。”
“也是。”我收好东西，牵着他的手站起来，“我问你还不如问李遇。”
泥中花上映后的反响如我所料，激不起一丁点儿水花。我仍然是一个小透明，上街也不用全副武装，直到我在超市闲逛的时候被人认出来。
“啊！你你你……”面前的小姑娘激动得脸颊发红，双手抖得和帕金森似的，我被她吓得小退一步，琢磨着怎么哪儿都能遇上碰瓷的？
“你是不是陆洋！”
我一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边上有好几个年轻的小姑娘朝这边看过来，眼神有迷茫的，也有激动的。
“你认错人了。”直觉告诉我不妙，我略微狼狈地带着一袋速冻饺子溜回家。凳子还没坐热，门铃就响了。
“我靠，这一会儿的功夫你怎么就出门让人逮着了！”李遇气急败坏地冲进来，嚷嚷着，“你还没拾掇拾掇自己！看看你穿的，隔壁的老大爷都比你讲究！”
我被他的话整得一头雾水，“什么玩意儿？”
“靠，陆洋你又不看手机？！”李遇这回真是出离愤怒了，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差点把旁边塑料袋里的速冻饺子毁掉。
我提起那袋饺子，顺手捞起茶几上的手机。
“嘶……昨晚视频聊天到太晚，早上就没电了。”
“你没事儿出门干嘛？平时不都窝着长蘑菇吗？”
“这不你要来，我给你买点吃的。”我抬了抬手里的速冻食品，“所以到底怎么了？”
李遇被我噎的不知道该先说正事还是骂人，深呼吸好几次才没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红了。”
“啊？”我点烟的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叼着烟，“说清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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