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后我一步的李遇看清我面前的人之后，立刻僵在原地。他额头很快渗出冷汗，上嘴唇微微颤着。
“方……方老板，真巧……”
心念电转间我马上明白了李遇慌张的缘由。不光是和我这个揍过方唐一拳的人来往这么简单，还有就是背着他搞小动作。
怪不得突然有了这么好的资源。
我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李遇，不知道他对我的盲目自信是该夸还是该骂。
方唐上翘的眼角挑起，似笑非笑。
“可不就是巧嘛，李老板。”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李遇肉眼可见地又下了一层冷汗。
方唐这种骄傲自矜的人习惯享受掌控一切的快感，最不能忍受的就是手心玩物的不听话。当年的我是，现在的李遇也是。偏偏我俩还凑了堆，简直就是方唐眼中的移动活靶，加大版的，醒目到刺眼。
他把目光从李遇身上收回来，脸上没露出半分不妥，不管叫哪个媒体来拍，准是一张谦谦君子的头条图。他微微笑着转向我，细长的眉皱了皱，眼睛眯成狭长的形状，似乎在回忆很重要的事情。
在他的眼神下，我心里的不适感直冲天灵盖，一桩桩一件件事情争先勇后地浮上来。宴会上的腌臢交易，母亲的死和毫无出头之日的娱乐圈。
方唐恍然大悟，眉眼舒展开来，突然热络地拍了两下我的肩膀。
我忍住呕吐的欲望直视着他，在心底念着莫问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陆洋是吧？好久不见了，我还以为你离开了呢……”他又温和地笑起来，一副赞赏的模样，“不错，年轻人就该有这股闯劲，哪能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放弃。我当年就觉得你是一根好苗子，只是差点运气。今天是来试梁导的新戏吗？我正好和梁导约了谈事情，待会儿帮你问问。”
他这么一说，我就知道这个角色泡汤了，便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不劳烦方影帝了。咱们改日若有机会，片场见。”
这话很有几分不自量力的味道，我一个无名小卒又怎么谈得上和方唐同台表演。但我心里憋了那么久，不得不吐。方唐这样的人，没有资格呆在神坛供人敬仰，迟早有一天我要把他扯下来。
“好啊，我拭目以待。”方唐兴致很高地点点头，终于意识到再不走他的礼貌人设就要出现瑕疵了，才深表遗憾地离开了。
擦肩而过时我听到一声轻笑，像一滴水，溅进了我心里的油锅。
“陆洋，你没事吧？”李遇覷着我的脸色问道。
我咬着牙回：“我能有什么事儿？操心一下你自己吧。”
李遇叹了口气，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样。
“反正老子也不想干了，干脆就在你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你可给我争口气，赶明儿让我也能在他面前挺直腰杆走一回。”
“出息。”我纳了闷了，“你说你一个在他手下办事的，怎么看他那么不顺眼啊？”
李遇摆摆手不愿多说，挂着一副便秘脸只说了一句：“方唐这人，有点儿邪门。”
我一愣，没琢磨出邪门是个什么形容词。
在那之后过了几天，梁导那边递了消息说很遗憾没有通过试戏，希望我能再多加磨练，期待下次我的表现。都是些场面话，其中的弯弯绕绕彼此都心知肚明。后来李遇和我说，他当初只听说方唐有意向接剧里一个戏份不多却贯穿全剧，很能刷一波流量的反派，后来考虑到自身形象问题还是拒绝了，没想到竟然直接转为了幕后投资。
“要是知道他是投资人之一，给我一颗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带你过去啊。还嫌当年那一拳不够猛吗？你小子要是再来一回，咱俩都收拾收拾铺盖回老家种地吧。
“反派？”我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无视了李遇单方面回家务农的想法，不可思议地问，“他都大荧幕多少年了，这怎么往回走了？还是这种当红小生都看不入眼的角儿？”
“你也说了人家是拍电影的，突然去演个流量电视剧的主角算怎么回事？搭个配角，出彩又能刷提携后辈的好感度，不做白不做。”李遇顿了顿，又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不过这两年，方唐确实……”
“怎么？”我坐直身体，准备聆听重要八卦。
李遇挠了挠头，“唉我也不清楚，我又不是他的贴身助理。虽然在他底下办事，但平时和他接触的机会也并不多。不过，待的时间一长，难免会听到些风言风语，真真假假也不好说。不过据我观察，他确实被什么事情缠上了。我之前和你说他这人邪门，也和这有关。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演习，举手投足都是刻画好的人设和面具，没有一刻不卸下伪装的，你说正常人哪能这样啊？演技过硬也不是这么用的吧？我看他就和一假人似的，瘆得慌。”
“哪方面的事？”
“我哪知道！”李遇白眼一翻，夺走我的手机骂道，“你那么关心他干什么！好好想想你自己该怎么办。梁导都说了让你好好磨练，你看看你，整天揣着手机，磨练电子产品啊？”
我抢过手机看了眼屏幕，依旧空空如也，心渐渐沉下去。
莫问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回我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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