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问如愿以偿地找到了工作,回来时脸颊像被西边的晚霞亲吻过,后脑勺一小绺头发翘起来也没发现,看上去十分傻气。我看不过眼,伸手替他捋了捋,他顺着我的动作一点一点前后晃,我忍不住说了句:“这么高兴啊?”
他立刻收敛了小动作,先是羞涩地抿嘴,然后重重地点了两下头,“很开心。”
我看了眼他提回来的大包小包,“你们公司先给员工发钱再让人干活?挺体贴的。”
莫问像被捏住后脖子的猫,僵住了。他抬头瞄了我一眼,很快又移开目光,盯着我脚边的一小块水泥地,抬了抬手又不自在地放下了。我看他像热锅上的蚂蚁,抓耳挠腮地想编个借口,很快鼻尖就冒了汗。
“这个……”他支支吾吾。
我原本只是诈诈他,没想到还真被我猜中了。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在这个移动支付的年代里,哪怕卡被冻住了,现金被抢了,剩下的零零碎碎的钱也不该只剩买瓶水的钱。
他小心翼翼地假装自己身无分文,没想到却在这个高兴的日子原形毕露。
我没有戳破他的小心思,从钱夹里抽出几张红票递给他,“以后别和外人借钱。你刚进社会,很多事还不懂。”
莫问受宠若惊地接过,顺着我给的台阶麻溜地下来了,也不怕崴了脚,再三保证会把这笔钱记在账上,还可以加利息。
我琢磨了很久“利息”这两个字,配上莫问当时的表情,很难不让我想歪。我才意识到有些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我的控制范围。莫问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是摊在我面前的白纸,当我在上面滴上一点墨,无限的白就包裹着那一点黑,柔和了那点暗色。而当我不小心在上面打翻一瓶五彩斑斓的颜料,白色立马呈现出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他轻而易举地陷进去,我却不得不考虑丢掉这张捡来的纸。
既然已经找到了工作,搬出去是迟早的事。吃饭时,我和莫问提起这档子事,他猝不及防,眼里的笑意立刻冻住了,慌乱地又把皮球踢了回来。
“你可不可以帮我留意一下啊?我人生地不熟的……也没那么急,工作还没稳定……”
我想让他找中介,可他一副消极抵抗的样子。
我知道他不想走,他住在我这里,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而我收留他,也不是为了日行一善。可现在我反悔了,莫问太纯了,干净的人一旦弄脏了很麻烦,他是个玩不起的人,而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留着他已经没多大意思了,帮他找到工作也算是给这段平静生活中的小插曲收个尾,只要不戳破,大家最后不至于落个两相难看的境地。
以后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莫问这个小少爷是在外打拼还是乖乖回家都和我无关。
可他不配合的态度让我很难做。
我点燃烟,默不作声地抽了半根,脸色慢慢冷下来。
莫问被这沉默挟持住,像只脆弱的花瓶,摇摇欲坠。他抓住我的手臂,没有用很大的力道,有一种无力的卑微感,白皙的手背上透出青色的静脉。我的烟抖了一下,一小撮烟灰扑簌簌地落在他的手背上,皮肤立刻红了一小块。
我皱了皱眉,莫问却感觉不到痛似的,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被他微红的眼眶定住了,他的两片嘴唇翕动着,我以为下一秒就能听到哀求。
莫问说:“你别生气,我搬。”
烟灰又落了下来,我垂眸看着那处烫伤,像一块暗红的斑痕。
他没松开手,可能还在期待我说些话,好的坏的都可以。我的肺充斥着烟草味,快要无法呼吸,最终站起来离开了厨房。
我的脚步停在楼梯的拐角,透过厨房的小窗看到莫问仍然坐在那,一动不动。他垂着头,我看不清他的神色,却发现他无意识地啃咬着食指关节,我终于明白初次见面那些齿痕是怎么回事。
我靠着墙,在自己家里像贼一样偷窥,搓了搓手指,可兜里的烟盒已经空了。
莫问终于动了,他伸出手,捏起一个东西。
那是我扔在桌上的烟头,被莫问夹在指尖。
忽然他凑过去,我睁大了眼睛。
两排洁白的贝齿间猩红的舌尖一闪而过,他咬住烟嘴,含着我的齿印,狠命吸了一口。烟早已灭了,可他仍然被呛住,捂着嘴弓起背,发出几声闷咳。
纤瘦的肩背颤抖着,他把烟头扔进垃圾桶,然后起身收拾面前一桌没怎么动过的丰盛晚餐。
我回到房间,感觉有些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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