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5
家里突然多了一个人，需要买的东西还不少。
我带着莫问去了附近最大的一个超市，周末超市大促销，大妈们摩肩接踵，我和莫问挤在一众中年妇女里，格外突兀。
我很久没来过人群这么密集的地方，一脚踏进来的瞬间就想打道回府，一转身差点撞上背后的莫问。
“你跟我那么紧干什么？”我拧着眉，面露不快。
“我怕走散了。”
莫问说话的时候不小心被旁边的一个大妈挤得踉跄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扶住购物车，然后转头道歉：“对不起。”
虽然对方并没有听见他的话。
“啧，你道什么歉。”我一把抓过他的手，攥在手心，单手推着购物车像蜗牛似的往前挪，“怕走散就抓紧了。”
“嗯。”
莫问的尾音扬了起来。
以前要是有人说我以后会和另一个男人手拉手逛超市，我一定锤爆他的狗头。可现在我握着莫问温热的手，竟然也不觉得恶心。
牙刷，牙杯，枕头，被子……
莫问单手握着手机，认认真真地把每一件物品的单价记在备忘录上，精确到分。
我低头扫了一眼，心里琢磨着还少些什么。
“对了，和我睡一张床你不介意吧？”
“嗯？”莫问侧过头想了一会儿，“不介意。”
“我睡相差也不介意？”
莫问不知想到什么，眼神飘了起来，点点头，“没关系。”
“你人还挺好。”我笑了笑，“不过也是，反正你只是暂住，买床也太费事了。”
莫问的神色肉眼可见地黯淡下来，像株没精打采的花儿。
我当做没看到，推着车去了泡面区。
各种口味的泡面挑了几包，路过生鲜蔬菜区的时候我停下脚步。
“你要买菜吗？”
莫问在某些小事上格外聪明，他几乎是立刻就窥见了我平时生活的风貌，并毫无芥蒂地让自己委曲求全，包括此刻，他对我停在这个本该迅速路过的区域而疑惑不解。
“你想吃什么？”我问。
他的心情明显还有些低落，我有意哄哄他，谁知他却不领情，手指了指购物车里花花绿绿的方便面。
“我吃这个就好。”
有时候太柔软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不再提买菜的事情，见东西买的差不多了，径自往收银区走去。
一趟下来我的钱包立刻瘪了下去。莫问没钱，只好出卖劳动，自觉挑了最重的东西，剩了一大袋吃的给我。
我看了看他的小身板，又看了看自己的肌肉，觉得路人搞不好会认为我欺压未成年，不由分说地和莫问交换了手里的东西。
我们刚出现在家门口，树下的老黄狗就甩着尾巴跑了过来，吐着舌头绕着莫问的双腿打转，恨不得把他扑在地上舔几口。
这狗东西，昨儿还冲人龇牙咧嘴，今天就奴颜媚骨，被莫问一张脸迷得不知道忠字怎么写。
我拿脚不轻不重地踹了它一下，专制地减少了它今天的伙食。
“哎，你别踹他呀。”伴随着莫问小小的惊呼的是老黄狗嫌恶的吠叫。
我气得青筋乱跳，拎着东西进屋，眼不见为净。
余光里看见莫问蹲**摸了摸狗头，笑得眉眼弯弯。
他是天生的好看，竟然映得那只丑狗也俊了几分。
晚饭是方便面加两个蛋，并几根小青菜，我自认是迄今为止我做过最有营养的面之一，还贴心地没给莫问那碗加辣。
莫问果真如他所说，学东西特别快。
明明昨天还是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今天就能把碗洗的干净锃亮，一个也没碎。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某些事上却轴得很，跟个傻子似的学不会。
他收好碗筷，转过身竟然有些得意地看着我，似乎在求表扬。
我掐灭手里的烟，一声不吭地上楼。
枕着手臂躺在床上，窗外不知名的虫子此起彼伏地叫着，我迷迷糊糊地睡过去，梦到了早已忘记的过去。
盛夏的北京，干燥无风，天上不见一丝云，瓦蓝的天空笼着古城，猛烈的阳光大喇喇地照在身上。
我刚挂掉家里的电话，心情差到极点。整整一个月没有工作，我住在简陋狭隘的地下室，吃着没滋没味的面包和水，好几天没打理过自己，过得越发没个人样。
家里又在催我回去，说是找好了关系，回来就能进单位，我一气之下说了不少混账话，为了防止更不愉快的事情发生，我索性挂了电话。
下巴上冒了一茬胡渣，我寻思着要不要剃了，又懒得动弹，就在这时，李哥的电话打了进来。
“陆洋……”
我猛地睁开眼睛，一时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直到身边又传来一声。
“陆洋……”
我才意识到那是莫问的声音，不是李哥的。
“怎么了？”
没有回应。
莫问的呼吸有点重，还有点紊乱，他又轻轻叫了一声：“陆洋……”
我凑过去看，月色下，莫问脸色苍白，眼睛紧紧闭着，额头上冒了一层汗，鼻尖上也有，我伸手一抹，冷岑岑的，当下也有点着急，我摇了摇他。
“莫问，醒醒。”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一条缝。
“你怎么了？”
“疼。”他气息微弱地应了一句。
“哪儿疼？”
我打开灯，看见莫问的手捂着胃。
“胃疼？”
他点点头，因为骤然亮起的灯光又重新闭上眼睛，卷翘的眼睫毛都无力地垂下来，嘴唇被他自己咬的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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