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瓶撞击地面，声波自底部发散，敲碎室内浓郁的气息。
黎修平单手撑着沙发，另一只环过江安的肩膀将他托起。“啤酒真的挺苦的。”黎修平给出延迟的评价。
“嗯。”江安转身倚在靠背上，“你要不再去拿一瓶。”
“好。”黎修平起身往厨房走去，带上刚刚倒地的那支空瓶。
“喂。”江安叫住他，黎修平回头的动作有些迟缓，望向江安的眼神幽深难测。
“你怎么都不问我测定结果。”虽然江安这一整天都被各路人马的恭贺轰炸，但唯有这个没问过他的人，是他最想倾诉的对象。他从昨晚开始期待，于今晚最终妥协。
“你过了啊。”黎修平突然放松下来，挑起的眉有些狡猾。
“你怎么知道，这考试还挺险的。”江安觉得他也太自大了。
“因为你只会在偶尔失误的时候主动谈起结果。”黎修平微笑，“好了，我去拿啤酒，继续二次庆祝。”
江安后悔了，他不该问的。
委屈和愤怒一齐翻涌，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如此多的灰色情绪，几乎就要对着空荡荡的厨房门口大肆讨伐。而远处容器内传来的闷碎，似乎快要引燃室内的一场烈火。
但黎修平出现了，江安那些暗自酝酿的风暴强行停滞，他张口结舌，嗓子眼干涩酸疼，一点都不敢出声。
“乒”，玻璃相击，“既然昨天没说，那就今天补上，小安，安安，你真的太棒了。”
江平猛地灌了一口酒，又捂着嘴咳得剧烈。
黎修平赶忙拍着他的背，“喝这么急干嘛，你也太不禁夸了。”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江平睁着呛红的双眼，“这不是心虚嘛。”
黎修平不以为意，“欲擒故纵呢是吧，想让我再多说几句好话？你这套路也太明显了。”
江安嘴角的弧度微弱敷衍，他整个人像被扇了一个巨大的耳光，又热又疼。
黎修平，难道你能不知道，我现在做的，也是欲擒故纵吗？
初中下午四点半放学，今天周五，是黎修平和江安约好去他家的日子。
江安今天兴致不高，打网球游戏时心不在焉，连发球局都被黎修平虐杀。
“我物理考砸了。”江安突然开口，“看错磁场方向，一道大题就扣了11分。”
黎修平语气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这样你还想和我回主区。”
江安低下头，只能无措地抠着手柄上的橡胶。
“那，那我这周末就不来了，得好好复习。”江安小心翼翼地征求对方的意见。
“啧，你这种人就是死读书，笨蛋才需要努力好吗？”黎修平扔下手柄，“烦死了，连游戏都这么扫兴，你还能做好什么。”
江安站在原地，几乎要把手里的按键拧脱下来。他本来没那么在乎成绩的，原本他只想在九区按部就班地直升高中，考取自己喜欢的大学专业，再回到小镇做一名教师，或是图书馆管理员。可是因为黎修平要回主区，所以江安也想和他一起去。
而现在，他因为物理拿了一个A-，就会惶惶不可终日。
江安从没觉得自己的失败能换来对方的安慰，他只是不想瞒着对方。可是黎修平现在好凶啊，让江安觉得有点难受了。
“你还委屈上了？”黎修平看见他通红的眼眶，更加不耐，“不是你说要陪我去主区的嘛，我又没逼着你。就你现在这破成绩，趁早放弃得了。要是掉几滴眼泪就能通过考试，那你就哭，使劲哭。”
江安觉得对方无理取闹，明明一边天天缠着他玩的是黎修平，一边嫌弃他发挥失常的也是黎修平，现在他要花点时间复习还被对方嘲笑脑子不好。可江安又不敢把这些话说出口，他知道黎修平肯定会特别生气的，那时说不定就不准他跟着去考重点高中了。
他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以前黎修平虽然嘴巴有点坏，但还是会对他做很多温柔的事。给他送饭，陪他回福利院，天冷的时候给他准备手套和围巾，后来连文具都给他准备了清一色的同款。虽然黎修平嘴上说这都是他父母让他带的，但是他去感谢黎妈妈的时候，她却愣了一下，说黎修平太害羞了，让江安不要听他说的话，而是去看他做了什么。
黎修平会帮他打跑福利院的大个子恶霸，会送恰好击中他喜好的图书，会在暴雨天撑伞等在他的教室门口，会在生日认真地说要他快乐，会在他踢球扭伤脚的时候抱着他跑向医院。
江安觉得黎修平特别好，什么都好，怎么都好。
可是黎修平现在，好像有一些坏了。
江安的眼泪好几次险些夺眶而出，又被他咬着嘴唇逼了回去。
黎修平看他这样子，自己也拧了眉头，朝江安那走了几步，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在他唇上轻啄几口，觉得不够，又扣着他的后脑勺深入纠缠。
江安有点喘不过气，他迷迷糊糊地想着，本来以为做这些事，是两个人比朋友更加亲密的证明。可是，黎修平在第一次亲吻后，对他的确是好了一点，但后来对方越发过分，不仅总弄得他很疼，平时对他也越来越暴躁，连最开始做朋友的时候都比不上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明明身体上更亲近了，两个人的心却越来越远。
可不可以回头啊，回到小公园里的秋千。但江安仔细想想，即使再来一遍，他可能也不会拒绝少年沾着阳光的那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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