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陈承走出病房的那一刻，看着许久未见的走廊觉得生疏又恐慌，想要回头的时候沈辰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示意安抚。
看见电梯心里还是揪了一下又松开，沈辰在他身旁走着，随着他的步伐。他走一步，他便也走一步。这时候他倒希望沈辰能引着他走，或者不让他退缩。
站在楼梯口，陈承停住了脚步。
这时候，他觉得自己真的是高估自己了。
他看那楼梯看得久了，脑内突然嗡鸣，只觉得世界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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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宫里有匣子被拉开，放映出好多好多零零碎碎的片段，有雨声，有陈起的声音，有父母双亲的声音，有医院的刷白的天花板……
他唇角乏力的往上拉一拉，手指用力的扣在手里，身体不听话的僵**起来，脑内嗡鸣声变大，陈承失了神，身形都有些不稳。
沈辰见他那样心里便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走上前去，扶住陈承的手臂，防止他跌倒下去。
“现在你要想的是，外面那棵树在等着你。”
沈辰语气带了几分坚定，他希望陈承在这一刻，不要退缩。如果这时候再一次缩回去，那下一次需要付出的勇气，会更多。
他侧头看陈承，他当然也不可能强硬的把陈承拽下去，他能做的就是尽自己的能力，带陈承出了这个门，迈过这道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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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海的映像突然就停止了播放，一切像倒退一般，所有东西都被收回了匣子之中，陈承抬起头，他看着沈辰的眼睛。
沈辰的眼睛像夜空，那里有好多他没有的东西。像是很多年就丢了精光的情感，杂七杂八的情绪，这些，他都没有。
他，原来就这样度过了他之前的所有人生吗？
这一瞬，他突然清醒了。
心中五味杂陈的情感和迷宫里数不清的被打翻的匣子里的记忆像洪流一般逼向他的眼眶，酸的他想流泪。
他忽然很想和沈辰说，那棵树根本没有等我，而是我，一直在等。
我等着，谁来告诉我活着的意义，我是不是真的在活着，我等着什么，等的东西是否又切于实际，活在梦里，还是现实——
你呢？你是一场梦，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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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我，见完那棵树以后，我们不要再想着关于死亡的事了，如果你死了，你的妈妈，你的所有家人都会很难过。”沈辰手放在他肩膀上，示意安抚，“我也会很难过。”
陈承不作声，他慢慢侧身面向沈辰，看着他眼睛，眼中渐渐有情绪浮现。也许是自己多想，他总觉得沈辰的手充满力量，又暖的炙热，一如既往鼓动人心。那热度迅速的从肩膀不受控制的开始肆意蔓延至四肢百骸，直直烫进他的心里，这种感觉甚至让他有点慌张，有点分辨不清到如今到底是在害怕还是在开心，他在心里只得不停地重复那句话。
活下去吧，那棵树在等我，活下去吧，那棵树在等我——
而我等的人，终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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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一条弯路完成半生的心事
险些被你牵挂
你的诺言正是
你为来生设下的圈套
挤进我左侧的人善于自杀
从我右侧溜掉的人勤于恋旧
只有输光了所有技巧的人
才会去南山的松林里静静地享福
两山之间的独木桥上
你手中的那枝野花掩映着你的前世
你身后却有人左手持刀右手持花的等着我
一个人如果永远活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我从红尘中率先早退
你却在因果之间迟到
陈承站在原地看向门的那一边好像是在缓冲一样，沈辰看着他，眼神期待而温暖，就好像看孩子一般。
忽然，陈承抬了头，冲他努力的勾了勾嘴角。
沈辰看那像是笑容一般的表情愣了愣，在他晃神时，陈承像是忽然开了窍一样，大步往楼下走，等沈辰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承已经快走完了这节楼梯的一大半。
他又加步追上去，追随到他身边，看着那孩子麻木的神情终于有所不同，自己也忍不住露出微笑——
心中千万种想法都不及这一刻，在两个人心中都有的喜悦和温暖，还有其他的不同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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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个人下到了一楼，陈承一个急刹，好久没走这么快，这一下还有点控制不住。沈辰轻轻笑了一声，陈承听见了，看他一眼，又转过去。
大门口有阳光洒进来，从最后一个楼梯台阶下来的时候，阳光直直的撒过来使陈承的脸上浸满了那金黄色的温暖的光芒，他有点睁不开眼，站在原地闭着眼。
迎面而来的阳光比在窗台前够得到的阳光要暖了好多倍，打在身上让人觉得舒服。良久，稍稍适应后，他缓缓睁开眼。
院子里相比以前有了不少细微变化，唯一没变的只有那棵树。
心底有恐慌慢慢浮上脑海，组成记忆片段，他又闭闭眼，压着不适，迈出一步。
已经走的路，就不能回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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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注视着他，眼角带笑。这一刻的陈承比在那个房间里的陈承，不知道要精神了多少倍。
就像是得到了上帝的救赎一样，阳光彻彻底底的包围着陈承，他走在前面去看院子里的那棵树，他看着走在前方的那个孩子，跟上了他的脚步。
在树下玩儿的那两个孩子看见他们直爽的打了招呼，“哥哥，要过来玩儿吗？”
陈承没说话，他直直的看着这两个孩子一会儿，又抬了头去看那棵树，沈辰在他身旁站定，抬起头。
树干光秃秃一片，有风刮过，上面的树枝随着摇晃。
陈承就抬头看着树，良久的，也没有动。
他就陪着，站在他身后，累了的时候就往车棚那边走，有时候会靠着那车棚的杆子上懒洋洋的偷偷抽颗烟解解乏。
他不知道，陈承眼中的这棵树是什么样子的，他能做到的，只有陪伴。
不过说来，这次陈承能下楼，能出门，确确实实是一个大进步，这对于沈辰来说真是一个大礼物，这样，他带他出去治疗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
带出去治疗以后，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两人之间的交集越多，他对陈承的了解越多，也就越容易治疗。
舅舅的再三提醒他也听了好多遍，无非就是要他一定要把握好感情的度。但他现在多多少少尝到了治愈有效的甜头，倒没觉得有什么，自己在感情这方面还是有所把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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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承站在那棵树下呆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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