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会儿。”乾坤拦住热情的小警员，定睛细看蹲在最边上的那位，表情不易察觉地震动，似乎需要很长时间确认某个真相。
看清来人，章桀脑子里只飘出一个想法：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穿着警服真贼尼玛帅啊。
他现在长开了，面部棱角更加分明，颧骨凸出地恰到好处，看上去更瘦了。藏青色的制服贴身，衬得身材笔挺。衣服徽章上写的什么字？看不清，肩膀上那布扣子好像跟别人不大一样，两条杠俩星星。他记得上小学的时候，两条杠是少先队员中队长。依照我党上行下效的光荣传统，他这是派出所中层干部？那是个什么岗位？
他还真当上警察了。章桀心里一沉，对照自己的处境，心情几番翻转，一股难以言明的耻辱感涌上心头。
“嗨，好巧。”章桀抬手打招呼，还坐在地上。
也就不到两秒，乾坤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冷漠、疏离、看不上，好像他是只微不足道的飞虫，到他跟前扑棱一圈只是为了被一巴掌拍死。
如今那人与他天上地下，哪怕看一眼，也是仁义施舍了。
章桀恨不能掘地三尺把地下水喷出来给自己降温。屁股坐地上半天怪凉的，要不干脆站起来好了，他动了念头，转脸打量看守警官的脸色，人家一瞪眼他马上认怂，弯腰弓背重新蹲下去老实呆着。
这一定是老天爷成心整他。
“怎么，认识？”张子晨已经回了一趟办公室，风风火火赶回来递给乾坤一个文件夹，顺嘴问道。
“不认识。”乾坤接住档案袋，随口回答。
章桀耳朵边上不断嗡鸣回闪，跟汽车尾气一样经久不散。扑通扑通不知如何安置的小心肝一下子被泼了个透心凉。
他说不认识。
章桀重新低下头，在方寸之间挪来挪去，老大不自在，总觉着头顶有犀利的眼神在往他脑袋顶上小刀慢划，一阵抑制不住的发麻发烫发痒。
“那跟这儿发什么愣呢？”张子晨就那么随口一说。他也忙，没工夫诚心关心乾坤：“晚上7点，老地方，别忘了。”说完头也没抬就走远了，走前回头看了一眼章桀，笑得意味深长。
乾坤扫完文件要义，问刚才冲过来的小警员：“你什么事？”
“王局说让我跟你一起跑西郊。”
乾坤闻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你？开什么玩笑？”
“坤哥，这可是王局亲自指示的。”小警官耍起赖皮，腻腻歪歪的。
“还王局指示！添什么乱？你什么时候改归王局直接领导了？”乾坤举手就把文件往小警员脑袋顶上砸，但说话那味道，不像跟别人一样冷冰冰，竟然有点儿纵容：“说多少遍了，工作场合叫乾队，没大没小！”
“行行行，乾队乾队，行了吧？官儿瘾那么大呢。”小警员护住脑袋，接住乾坤扔下的文件袋。
章桀斜眼偷瞄，头越埋越深，心里头一阵不是滋味。然后他就听见乾坤对小警员说：“可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可顾不上管你，死了没人给你收尸。”说完还在那人后腰上拍了一巴掌给推了出去。
章桀把脸埋进膝盖里，耳朵还是关不住。真他妈憋屈，说不出什么滋味。想找人暴揍一顿，或者自己原地消失。
“死了也不用你收尸。有你这么咒人的吗？又不是跟你们队里人命关天的案子似的。”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小警员的声音越来越小：“你在外面没吃饭呢吧，咱先吃饭去吧。”
“来不及了，两点就要碰头，现在提前过去勘查…”
大门一开一合，乾坤的声音被隔绝在外听不见了。
章桀没忍住伸脑袋往外看。热闹看完，心里空落落的，总觉得刚才看到那人是假的，说不准都是假象。
他这不老实的举动惹恼了看管他们的警员。还没问完话，就有人不服管，这还了得？这位警员同志于是逞凶斗狠，拍在章桀脑壳上：“瞎看什么呢？我刚才说的听见了吗？”
“哎呦，您老可轻点儿诶。”章桀疼得倒吸凉气，没良心的陆天倒在一边幸灾乐祸。
“听见了！要做遵纪守法好市民，再也不觊觎人民群众的私有财产。”失足小青年俨然已自觉把自己跟章桀陆天划为一组，争先抢答。一股子油嘴滑舌的味道，闹得警察同志也很没脾气。
“柳景天你给我闭嘴！”民警同志嘬完最后一口酸奶，扔进了不可回收垃圾桶，貌似痛惜地批评：“你说说你们，好胳膊好腿，年轻力壮的，干什么不好非得偷东西。”民警仔细瞅住这三位的脸，打算做个人工扫描先，眼神最后停在章桀身上：“这位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不像偷鸡摸狗的啊。这第一次？”
听见“眉清目秀”四个字，陆天精神倍儿爽地挺直了腰背：“我？是，是第一次。我们，我跟桀哥，我们纯属一时冲动失足了。”
“你要点儿脸！”柳景天面部扭曲得可以直接插秧种苗了：“眉清目秀怎么看也该是我吧！”
“你，说你呢。章桀是吧。jie是哪个jie？”民警埋头书写，似乎见惯了这种吵嚷场面。
“你是柳景天？那个跟东城肥哥抡椅子干架的柳景天？”陆天人怂志气短，但八卦之心一起就啥都顾不得了。刚才还吓得瑟瑟发抖，这会儿听见这么个厉害名字，连跟前有警察，警察还有枪这些要紧事儿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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