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三道随便
千里莼羹，未下盐豉。
食材本就注重一个鲜字，这鲜血便是尽得真味。
《左传》有云：僖公十五年:士刲羊，亦无衁也。《说文》解释:衁，血也，即血羹。
鸡血羹有个彩头，叫血旺，或者旺子，口感润滑、味道独特，是后世不少香锅串串的不二选择。
张易之指挥李大嘴紧出旺子，稍加勾芡，一碗鸡血羮终于大功告成。
借用前世的烹饪经验，献上这么一道“随便”，倒也不算糊弄。
只是这接下来的菜式，又犯了难。
“牛二、李师傅，我们的猪杂菜还有一品锅还剩下多少？”张易之大致估量着，费劲巴拉的想起一个不错的点子。
“我的东家耶，您不会是想用这些残羹冷炙来打法客人吧，这可是要砸我们自己招牌的呀，使不得哟。”李大嘴猜测出了张易之的几分心思，赶忙阻止。
“想什么呢，东家的事情，能叫砸吗，我们这是变通与创新。”张易之解释。
见张易之信心满满，李大嘴只得按下不表，且看后续发展。
“易哥儿，咱们的牛杂菜就剩下些汤汁了，那一品锅，张浩临走打包了不少鱼肉，除了些白菜豆腐，荤菜也所剩无几了。”牛二到前堂打探了一下，便回来报告。
牛二这执行力，让人挑不出半点差错，张易之此时甚至都有一种想给他发小红花的冲动了。
“行，剩的不多，却也足够了。瞧好了，我这次买一送一，再给你们露一手。”张易之一脸松快。
“哥，你想做个啥，我都等不及了。”刚从碗堆里爬出来的狗蛋，此时紧着凑了上去。
众人的目光瞬间明亮。
“来，接下来的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张易之先行买了一个关子。
挖坑不赶紧填，这放在读者堆里，是要被打死的节奏。
张易之全然不顾众人“哀怨”的眼神，一个劲的吩咐起来。
······
不一会儿，张家食堂后院便支着一口大锅，咕嘟咕嘟地煮着小半锅杂碎汤。这猪杂碎本就是一宝，那猪头、猪心、猪肝、猪肺、猪肠、猪胃和猪蹄子，都曾一并在大锅里煮熟，精华全然进到汤汁里了，无需多费功夫。
乘着这个当口，张易之也顺头将一品锅的食材咕噜咕噜的倒了进去，两种滋味瞬间被搅和在了一起。
厨子李大嘴先前已经被张易之鸡血变血旺的戏法惊着了，此刻并无二话，小心打着下手。
大火烧开打去浮沫之后，加好姜片和花椒，张易之便让李大嘴撤去明火，只用炭火烀汤，然后说道：“李师傅你看，现在这汤只是偶尔冒一个泡，就保持着这温度就好。”
之后便指导着张大婶，用擀面杖将一品锅剩下些荤菜，压制成肉丝。
牛二也不闲着，张易之让他将锅子放入少许油烧热，然后倒入肉丝，加入盐和些许饴糖小火不停翻炒。
一刻钟后，肉丝变得蓬松，颜色也转为金黄，张易之让牛二将锅端下来，趁热用铁箸如绞打蛋液一般绞打肉丝。
肉丝愈加蓬松，颜色也由金黄渐渐变淡，最后变成了淡黄色的肉茸。
牛二被累得满头大汗，张易之叫停后，找来筷子夹了一小撮给他：“来，尝尝。”
牛二小心的将手心里的一点肉茸舔进嘴里，眼睛顿时就亮了：“哎哟！怎么……怎么这么鲜美！”
一招鲜，吃遍天。
张易之用着最简易的工具，将完全可以媲美后世味精的肉茸给变了出来。
“这法子可就算是教给你们了，以后饭菜不合口，就可以尝试着加上一些，纯作配菜，不要太多，止于调味即可。”张易之将做好的肉松捞了出来，嘱咐道。
众人欣喜异常，李大嘴更是乐得油光满面，对着张易之连连作揖：“多谢小东家，多谢小东家，你这是又送了我一门立身的手艺啊。”
张易之听得出来，这才做了半顿饭，李大嘴这几声“东家”已经叫得非常实诚和顺口了。
另一头，杂碎汤也差不多要熬好了，张易之便拿纱布包了个小篓子，然后拿纱布包不断在杂碎汤里放入，提出，用碗边刮去纱布包上吸附的杂质。
杂碎汤里细微的杂质，不断被从杂碎汤中吸出，越来越清，最后竟然变得如同一锅白开水一般，清澈见底。
“这是个什么来头？”李大嘴见张易之如变戏法般，一个接一个，不禁叹道。
“好戏还在后头呢。”张易之笑道。
狗蛋按着张易之的吩咐，将厨房还剩的一块豆腐，菜地里还留着的几颗老白菜都抱了过来，脸上得意洋洋，似要求关注、求表扬的派头。
接着，张大婶也跟着出马，取出三个颜色大瓷碗，依次将豆腐切块切丝，将白菜刨去绿叶，就留里面一两左右金黄叶子那部分。
菜心从底部按射线状切进去，切到黄色叶子的地方为止，但是并是不完全切开。
然后张大婶按照吩咐，将豆腐白菜丝放到笊篱里，浇杂碎汤烫熟，放入小碗中，淋入加上细盐的清汤，菜才算做完。菜心还是一个整体，不过一夹即散。
打完收工！
最后一道“随便”新鲜出炉，这道菜用材简单，却也物尽其用，百般滋味。
其实这道菜在明朝，还有个大名鼎鼎的名字——珍珠翡翠白玉汤。
相传，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在打天下的时候，一次打了败仗，连夜逃跑。当时正值冬季，下大雪，朱元璋逃到一个农户家里，又饥又饿，几天没吃东西了。农妇见状，把自己家仅有的冻白菜梆子和一点冻豆腐，还有捡来的土豆，一起放到锅里炖了。朱元璋饥饿之极，狼吞虎咽，把一锅热乎乎的乱炖都吃了。顿时浑身暖和过来，恢复了精神，觉得吃得从来没这么香过。就问:吃的是什么，这么好吃?农妇不好直接说，就说:珍珠翡翠白玉汤。后来，朱元璋做了皇帝，衣食无忧，尽是美味山珍，吃得腻了，觉得没有胃口。一日，他忽然想起来，当年落难之时吃的那次又香又可口的热粥来，于是派人天下召告，终于找到了当年救命吃饭的那家。农妇按着吩咐为朱元璋又做了珍珠翡翠白玉汤，可是他再也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了。
两道主菜，鸡血羮和珍珠翡翠白玉汤。
一道配菜，肉茸。
这三道“随便”，此时便算是齐活了。
“牛二，把这三道随便，给两位客官送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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