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向臂弩的暗匣里取了木蝴蝶,向上托了托,看着它振翅高飞,才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山里已经有花开了,飞出这样一只蝴蝶倒不是那么醒目,希望能尽早知会归期一声。
然后他伏低了身体,趴在一处高地上,透过草丛看着斜下方。
从他这个位置,恰好能同时看到之前藏身的山洞和那颗古怪的树。
那个冯问祖怎么想的,他并不是很确定,所以当然不会傻乎乎地在山洞里等着。可一想到这人会客死他乡、家人却得不到半点音信,他终归是于心不忍。
而至于那棵树,他也只是在书上读到过。
阴木的一种,只有生长在背阴潮湿的地方,又不合时宜地埋了许多死于非命的人,经年累月才会生出木精树魄,向人类的地界蔓延去。
阴木本就少之又少,像这样豢养一群人为他找来供奉的,更是凤毛麟角。书上也只简单提过,这种树也称为伥树。
而对于如何对付这种东西,却是半点记载都没有。
只是,他刚刚趴在这里观察的时候,不知地上是不是有什么动物经过,那树枝飞快地卷住。听那挣扎声,像是个田鼠,眨眼间便没了声息。
就在那个时候,树干里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闪,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看错了。
安宁在高地上趴了不过小半个时辰,远处的草丛晃了晃,这摇摆的样子并不像是山风吹过。
片刻后,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开始在耳中清晰起来。
安宁脸色有些发白——那个冯问祖,居然把村里的人带过来了。
“小兄弟,你还在吗?”冯问祖把手拢在嘴边,像是怕人听见一样压低声音喊道:“我是冯问祖,我带东西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他。
见周围人都投来了怀疑的目光,冯问祖连忙用口形和手势比划来证明自己,然后又边慢慢走边低声喊道:“好心的小兄弟,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安宁听到他只说“带东西来了”,却不明说是托自己捎带的书信,心里大概明白了他的打算。
这个冯问祖想借着安宁来讨好村民,以期博得信任,能够自己下山去。尤其是他在这山里被困了这么久,见安宁能离开,必然是心中不平衡的。
随着他的呼喊声,纷乱的脚步声开始四散,应该是在找他的去向。安宁看不见人,只能听着四周的声音,小心地沿着高地向远离他们的方向移动。
他过来之前就已经看好了,高地尽头是一个陡峭斜坡。那些人若是真找过来,他大不了一横心从这里滚下去,也总比落在这些人手里好。
虽然敌明我暗,可安宁看不见周围哪里有人,只能摸索着慢慢后退。这个季节里,很多小动物都出来觅食,若是惊到了这些小东西暴露自己,就太冤枉了。
可这样退着走了没多远,安宁的脚踩到了树桩一样的东西,他一惊,慢慢转过头去——身后空荡荡,并没有木桩。
安宁心中凉了,既然不是木桩,那只能是人的腿了。他没想到除了跟着冯问祖来的人,还有其他人从别的方向包抄过来。
“臭小子,还挺会躲!”这声音正是之前在街上卖画的陈乐。陈乐一把捏住安宁的双肩,把他从高地上扔了出去。
安宁身不由己地一路滚了下去,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就被人摁在地上。
冯问祖大喜,忙向身边的人殷勤邀功:“您看,我没说错吧,他真的没死,还说他能逃出去。他万一真的逃出去了,岂不是大大的不妙了!”
陈乐也紧跟着下来,抱怨道:“你们当时怎么都不检查一下,好好一个供奉,又这么浪费了!”
有人立刻辩解道:“我检查了!”
“别争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止住了他们的争吵:“再去求点神水来!”
安宁听到有脚步声向树的方向飞奔过去,艰难地抬起头来,听那人三叩九拜高声念了一段不知什么话。
那树中果然又有什么光芒一闪而过。
“神水求来了。”
有人扯住安宁的头发,让他扬起脸来,又将那种泛着苦涩的东西灌在他口中。
“行了!这下他跑不了了!”陈乐语气中带着欢喜:“村长,反正也供奉不了了,能不能把这个人给我,换下我屋里那个老货,或者把皮剥下来给我吧。”
“你知足吧,你就画个破画,还想要多少?老货的血够你用了!”
“打断他的腿,给老张家,他们家的布都快卖不出去了。”
立刻有人欣喜着道谢,几人拖着粗壮的木棍围了过来,只留两人按住安宁的双肩和脚踝。
可那木棍尚未落下,便有一声惨叫在山谷中响起。
冯问祖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告诉村民,这小子身上带了古怪的兵器。
按住安宁的人不过一个发愣,安宁袖中弓|弩连发,一气放倒数人,他一蜷身向前滚去,挣脱束缚,而后玩命地跑了起来。
他的臂弩可以单手发射,在被陈乐推下来的时候,他就暗中扣了引绳在掌中,伺机而动。
“小子!找死!”
有人又惊呼:“他不是瞎子!是装的!”
在一众追赶的村民前面,安宁如同目可视物一般跳过洼地,连滚带爬地向那颗阴木奔去——所有的关键都在那颗树上——却不提防脚下一绊,扑倒在地。
手指粗细的树枝正卷在他脚踝上,而后将他提起来,倒挂在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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