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成熟的季节, 叶子几乎快要落光了, 从树上向远处看去, 视野一片开阔。
燕然第一次爬到这么高的地方，身下的树枝又不是怎么粗壮, 多少有些紧张。可放眼看去，远处层林尽染，五色斑斓，竟是平生未见的美景, 一时也忘了害怕。
他坐了不多时，便见远远的有人在树冠之上, 如踏浪而来，转眼间就到了面前, 踩在他这棵树上。
树干摇晃了一下，他伸手抓住一旁的枝干, 笑道：“刚刚我还在想，我该怎么下去才好。”
“那边的果子很多，我都后悔把你丢在这儿了。”谢凡敞开兜住的衣摆给他看：“正好中午不用回去了, 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了, ”燕然取了一枚柿子撕开：“这里风景很好看，我还从来没见过。”
“比丹渊山上呢？”谢凡追问。
燕然失笑——谢凡在自己这里总是个好争出头的性格：“自然比不上。”
谢凡得意：“那是当然。大哥那边都是山崖和树丛, 小阙那里全都是水和雾, 简直没法看。”
说到这里, 燕然犹豫了一下：“中午不回去了？这该是不太好, 小玄又要闹脾气了。”
“不用管他, 这么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自己做得来。”谢凡不在乎地一挥手：“这些事对他来说就像吃饭睡觉一样简单，最近他有没有又犯坏？”
“没有，”燕然笑道：“我跟着学了很多东西，倒是眼界大开，少走了不少弯路，得心应手了很多。改日还要重重谢过他才好。”
谢凡看着他：“燕然，你真的不会后悔放弃那个位置吗？”
“不后悔，反倒是越来越觉得，我的性子的确不适合坐在那里。倒是你，真的不愿意再入朝廷了吗？”
“我本来也不习惯混在人群里，现在这样挺好，景王爷该是不介意白养个食客吧。”
“你们兄弟真是古怪，性格相差很多。不过，再过几年，我差不多就能对政务熟悉一些了，你真的打算让小玄在这里呆上七十年？”
“燕然你……”谢凡大笑：“该说你什么好呢？有些事连我都明白啊。小皇帝长成之后，怕是就不需要你这个摄政王了啊。”
“说的也是。”
“你放心。小阙干过功高盖主的这种傻事，他自己心里有谱，有的是方法让你们俩全身而退的，到时候我就带你山高水远去逍遥，好不好？”
“好，”燕然垂下眼睛：“前些时候，侯爷问过我咱们的事情。”
“为什么？”别人是有可能不知道，可定国侯与他们往来颇多，也不是傻子。老爷子想明白的瞬间，眩晕了半天，之后慢慢地也差不多算是接受了。
如今又提起这个事情，该是有什么别的事。
“他问我，我的缠绵蛊是不是你解的。我说是。”
“然后呢？”
燕然忍不住笑起来：“然后他似乎有些惆怅，说小玄倒是个好孩子，只可惜时不时会犯疯病。”
谢凡愣了一会儿，想了想其中的关节，扬声笑起来：“小阙是不是之前对老爷子又胡说八道了什么？”
“你还真是很了解小玄。”
“他说什么了？”
“我出城去救你的那天，小玄去了侯府，说服侯爷先发制人，以自己为质，让皇上派了守清来。侯爷不肯信他，他就说……”燕然尴尬了一下：“他说解蛊是你们家的不传之术，一生只能解一次，而且救的人只能是未来的……”
他没说下去，可谢凡已经笑得差点从树上摔下去：“小阙是不是说，为了守清，他也会保住管家？”
“岂止如此。侯爷对我说，小玄亲口承认对守清一见钟情，日思夜寐，如果侯爷不肯听他的安排，他就掳了守清远走高飞，也免得守清被连累。”
“侯爷就信他了？”
“由不得他不信。”燕然回忆了一下自己去救谢凡前一夜的事，当时他恨不能一枪捅死沈玄，却被对方三言两语的，居然稀里糊涂地听从了沈玄的安排——如何乔装，如何出城……
以至于他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对方是不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侯爷一来别无他法，二来见我为救你而犯禁，模模糊糊地也就点头了。如今他见我们在一处了，就更信了小玄的话，难免会为守清的事操心。”
“难怪老爷子最近愁得见我就叹气。”谢凡拍树大笑：“小阙如果有这念头，守清可是管家的长孙，侯爷居然也舍得？”
“侯爷是个守信的人。改天让小玄去解释一下呢？”燕然想想定国侯纠结的样子，也有些无奈。
难怪他带着小玄去侯府的时候，老爷子那么热情拉小玄入座，难不成是当成未来的一家人看了？
听说侯爷还私下里去太医院为小玄寻了些药方。如今想来，真是啼笑皆非。
“解释不明白。小阙去说的话，不知道又会编些什么乱糟糟的话，你就不怕老爷子一时堵得背过去了？顺其自然。守清过得好了，小阙就会觉得好了。”
燕然好奇问：“观澜，守清真的是那位皇上的转生吗？”
这个问题，小玄私下里已经托他问过几次了。
“他就算是，小阙不信的话也就不是了，他就算不是，小阙希望他是的话，也就是了。”
“观澜！”燕然语气中有些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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