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住手！”
那人声音不算很大, 却清楚地传遍了四处, 连距离最远的展昭也听得一清二楚。而奇怪的是, 这两个字虽然字字清楚, 但听起来却仿佛带着一种有气无力的懒散, 好像睡熟到晌午刚起床的人说出来的一样。
院中兵士很快整齐地让出一条路来，一人身着朱红色朝服自门口缓缓走来, 一边向展昭抱拳一边笑道：“展大人，贵客临门, 请恕在下来迟。”
不待那人走近，展昭已看清他的长眉细目，还有那原本年轻俊朗的脸上仿佛浑然天成的慵懒，心中微微一跳, 一面回礼，一面却不敢掉以轻心：“舒大人客气了, 展某冒昧前来，还望舒大人不要见怪。”
对面那人还没有回答, 顾鹤鸣已经抢先怒道：“舒广义！你来干什么！”
“哦？”舒广义挑了挑眉毛，懒懒地反问道：“顾大人来得，舒某就来不得？这枢密院什么时候成了顾大人的私宅了吗？”
“你……”顾鹤鸣一看到他就一腔怒火, 但是在众多兵士尤其是还有个展昭面前, 他却不能爆发，忍了几忍, 终究还是把一肚子的脏话吞了下去。
展昭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游移, 最终放在了舒广义身上——和顾鹤鸣相比起来, 他知道这两名副承旨中谁更不好对付些，而这个寸时寸金的关头，同时遇上这两个人，情形更加不容乐观。
虽然没有比试过，但是他也知道舒广义的武功定然远高于顾鹤鸣——三年前演武场上脱颖而出的武状元，绝非好相与之人——他能同时挡得住这两个人吗？还有他们身后几百名兵士，而且他身边还有一个需要他保护的人。
展昭这一犹豫间，舒广义已经笑着走近些许，却在令人防范的距离之外停住：“展大人的来意，舒某已经听说了。”
“舒大人，展某冒昧，但……”
还不待展昭说完，舒广义已经哈哈一笑，仰手拦住：“一切都好说，好说。实不相瞒，若不是公职在身，舒某倒宁愿效仿了江湖豪侠，劫了楚大人而去。”
展昭一惊，却不知这人怎么这样口无遮拦，但见众人反应不大，料想他往日也是这般，但从他的话中的口气，虽似乎有避过一场恶战的希望，却也让展昭有些隐隐不安。
“楚大人忠孝两全，耿直过人，舒某也不相信他是杀人凶手。但刑部那边查案判决之时，舒某实在鞭长莫及。好在眼下，人已经转交到了枢密院，至少在这里，舒某还能说得上话……”
听到舒广义说到这里，顾鹤鸣终于忍不住喝道：“舒广义！你什么意思？难道连你也要阻止行刑不成？”
只是懒懒抬了抬眼皮，舒广义把玩着手中的剑：“既然包大人已经进宫面圣，顾大人何不等上一等。顾大人岂不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哼！耽误了行刑时间，圣上怪罪下来……”
“圣上怪罪，舒某一人承担！”舒广义语气松闲，却字字带金石之声，好像顾鹤鸣再说一个“不”字，他手中溢满杀气的剑便会飞刃而出。
“既然如此，多谢舒大人。”展昭慢慢说道，但全身自然的戒备却让他不得不盯紧眼前这双狐狸一般细长的眼睛。
“好说。”舒广义点头微笑，在大庭广众之下盘膝而坐，也不管四品朱衣在地上坐得灰仆仆的，便拄着剑身昏昏欲睡，直到大门外一迭声的高叫传来：“圣旨到！！”
“舒广义！你到底想干什么！”人散后，两人进了内厅，顾鹤鸣才私下恨恨问道：“难道你想抢功？我看六王爷那边你怎么交待！”
“顾大人，”挑了张舒服的椅子，舒广义一屁股坐下去，把左腿跷过来悠然道：“顾大人还不值得舒某和你争功——如果是尊夫人的话，舒某还有些兴趣。”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舒广义长叹了一口气，好像说话让他消耗了很多力气一样：“舒某的确很佩服尊夫人，能想出如此妙计，一石二鸟。不过尊夫人可能还认为一石三鸟或者四鸟更好一些——所以，把这个案子闹到开封府去，也许才是尊夫人的本意。可笑的是，连舒某都看出来了，你这个枕边人却还蒙在鼓里——啊！”
说到这里，舒广义忽然一副幸灾乐祸的恍然大悟样：“对了，尊夫人应该专心去对付开封府，有些日子不在府中了吧。顾大人可要仔细些哦，那展昭俊逸清朗，可掠走了不少女子的芳心，尊夫人这一去，可别是偷鸡不成……”
“你……滚！”
一个茶壶直直向舒广义飞去，他也不腾闪，只是把头略歪了歪。那茶壶在他身侧的墙上摔得粉身碎骨，一壶茶水湿了半肩衣衫，他也不在意，只是用手掸了掸肩上的茶叶，呵呵笑着出门去。
早晨起得太早，近些年又深觉上了年纪，赵焕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疲惫——凌晨的时候一接到消息，他便急忙赶往宫中。不过虽然疲惫，却也不是毫无收获——包拯从刚见到自己焦急忧虑的一张黑脸，到听到自己亲口向皇上为楚千声请求的时候，转眼间变得疑惑、惊喜又警惕的样子，他到现在想想都觉得有趣。来回咀嚼回味片刻，不由将面前棋盘推开，放声笑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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