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园的那两名丫鬟将月贵妃拦在外面让她吃了闷亏确然是夜瑶的主意，可丫鬟口中的“姑娘整天都在为皇上瞧病”却是没有胡编乱造的实情。
原本夜瑶已在穆凌的汤药里悄悄掺进了甚少能叫人发觉的慢性毒药，平日里穆凌的身子只要多加注意，那毒药并不会造成什么恶劣影响，可今日偏偏在给穆凌探脉的时候，夜瑶的眉头时不时便紧拧在一起，看着穆凌的眼神可谓寒冷彻骨。
“皇上。”夜瑶的语气不善，“敢问您近日每天都花上几个时辰习武练剑？”
穆凌听着她话语之中满是质问的味道，心下好笑，脸上的表情却控制得很好，字句简短地回道：“朕一向听你劝，每日只不到两个时辰。”
“不到两个时辰……”夜瑶紧盯着他，“那为何皇上的身体状况会如此糟糕？体内寒热二气冲撞郁结得愈发厉害了，这是整日操劳过度造成的不良后果，想必皇上每日用在强身健体的时间不止两个时辰吧？”
守在一旁的卢晏听着夜瑶不大恭敬的审问，老脸一皱，忍不住张口：“姑娘不要忘了，您的病人不是普通平民，而是皇上。”
夜瑶看也不看他：“在民女看来，所有的病人都是一样的。”
卢晏吹胡子瞪眼地反驳：“胡说！天子怎能和其他病人都一样？”
“哦……若是依着卢公公的话来讲，皇上乃天子，受天之眷顾，普通平民发热感冒甚至病入膏肓需医者相救，那皇上便可仗着上天恩泽便会自行痊愈？”她悠悠地擦着手中的银针，“那还要医女入宫来做什么？”
卢晏万万没想到这个看似文静寡言的小姑娘竟然如此伶牙俐齿，且当着皇上的面也毫不客气，气得说话都直结巴：“胡说！简直……胡说！你这是在扭曲老奴话中的意义！”
夜瑶手上的动作停了一瞬，很没精神地瞟了卢晏一眼，那样子，好像在说不想同他计较一样。
穆凌望着这两个人斗嘴，平日不苟言笑的他一个没忍住，唇角一弯，连忙转过头去装着咳嗽将那笑容给憋了回去，可这一细节还是被夜瑶看了个清楚。
“皇上可是有什么愉快的事情，也讲来同民女听听吧？”她的声音仍旧凉凉的，“否则民女每日要照顾个不听话的病人，还要同不明事理的旁人辩解，真是丁点的乐趣也没有。”
穆凌又是一声轻咳，再转过身时已如平常一般：“姑娘今日火气似是有些大？可是因要找的药材还没消息？”
“那些药材本就难寻，我是做好了准备的，劳皇上费心了，民女只盼着皇上每日能挤出些时间多休息，去御花园里散散步，别忘记喝药，就已经算是皇上最大的恩赐了。”
穆凌挑眉：“朕懂了，你是在怪朕。”
“民女怎敢？”夜瑶露出了一个非常僵硬的笑容来，“若是真的责怪了皇上，卢公公又怎会放过民女，就像刚刚那般言有所指……”
卢晏怒视夜瑶，偏偏对方似乎根本没有和他继续再争斗的兴趣，只能求助似的目光朝着穆凌望去：“皇上！”
“好了，你们两个莫要再吵。”穆凌无奈呵止，语气却不似平日里那般生硬，“夜瑶，我知道你是在怪朕不听你的嘱咐，这确然是朕的错，朕以后会多加注意。”
“还望皇上说到做到。”夜瑶抽出银针，抵在穆凌裸露胳膊的穴位上，“否则到时候损了龙体，想要补救，那所受的苦楚可不是常人可以接受的。”
话说着，手上微一动作，银针已经刺进了穴中，穆凌竟痛得眉头紧皱，苍白的薄唇几乎咬出血来，却愣是没有吭声。
皇上不急急太监，卢晏忙道：“这是做什么！”
夜瑶没什么表情：“要怪就怪皇上平日里不爱惜自己的身子，这疼痛是无法避免了。”
卢晏上前几步，怒声威胁：“你若敢拿皇上的身子私自泄气……”
没等他说完，夜瑶干脆双手一收，黑白分明的眼睛盯着卢晏：“不信任民女，那就公公亲自来吧？”
卢晏一面担忧着穆凌的身子，拼命告诉自己别再和夜瑶动气，看他痛到汗珠大滴大滴顺着脸颊滑下，只能转身匆匆去泡一杯怡神的热茶。
夜瑶也不再同卢晏计较，连续刺了几根银针又相继捏出来，针尖个个发黑，好似鲜血凝固。
“看到了吗？”夜瑶将发黑的针尖递到穆凌的眼前，“要是这银针整根都变成这种颜色，民女就算是华佗在世，也无法了。”
穆凌还没从之前的疼痛中缓过来，接过卢晏的热茶饮了几口才能勉强说出话来：“平日里果真是朕马虎了，日后还望姑娘多费心。”
夜瑶淡笑道：“我自然要尽心尽力，只是需皇上多加注意了。”
将银针收好，夜瑶又细细询问了穆凌这些天的饮食，又为他加了些抑制体内寒气的汤药，期间对卢晏那写满了愤恨的眼神视若无睹，只拜了礼便打算离开乾承殿，却听穆凌一边饮茶，一边低声道：“你若在月园平日里无趣，多来这乾承殿走走也好，朕会和下人们吩咐一声。”
夜瑶微愣，有些不明他话中的含义：“若皇上身体安康，民女还来这里做什么？”
穆凌长眸微弯，冷峻的面孔竟多了几分柔和：“方才听你和卢公公斗嘴还是有些乐趣的，这皇宫平日里本就规规矩矩，莫说我觉得太过死板了，你也正是好动的姑娘家年龄，而且瞧你们拌嘴，我心情也会舒畅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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