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3.无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大厅里的秒针“嘀嗒嘀嗒”响。
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少年从未开口，一直是莱利雅一个人在讲。又或者说，是用诡异的“看图说话”的方式解说。
莱利雅的嘴巴从未停过，手中的画笔也一刻不停，在惨白的纸上画着一条又一条的线条。画纸上，二头身的娃娃比划着抱臂、扩胸、扎马步、扭腰等各种姿势动作，巨大的念力光球在画面里如同天女的鲜花盈盈飞舞，偶尔为了凸显念力强化的效果，还给小人身上加了“蓬勃”发展的肌肉……
少年偶尔会注意她的画面，更多的时候专心听她的声音，可不知怎么的，渐渐有些跟不上她过快的说话速度，本身就需要高度集中精神，可明明该很严肃的东西配上这种搞怪的图形……总让少年有种分心鄙视她糟糕画技的欲望。
有很多年……都没有人像这样给自己画小人了……
少年有些走神。
“咕噜——咕噜——咕——”
打鼓的声音在空旷的屋子里格外清晰，莱利雅埋怨地看了少年的肚子一眼。少年默然回敬她。
也是，这家伙估计从昨天起就没怎么吃过东西了。
“先去吃点东西吧。”莱利雅收起画笔，说。
大街上。
莱利雅走在前面，少年走在后面。
莱利雅没有问少年的名字，少年也从未主动介绍过自己。
走进店面里买东西。
“欢迎光临。”店主笑得和蔼可亲。可在看到随后跟进的少年时，霎时换上了恶心厌恶的神情。无论莱利雅再说要什么，他都说没有卖的了。
不明所以的，他们换了下一个店子，然而却碰到了同样的事情。
两人一连走了七八家店子，皆是如此。少年并没有对此作出解释，莱利雅也没有问。
莱利雅当然也可以让少年就在外面等，自己去买好了东西拿出来，可她不愿意这么做。至于原因，她不想解释。
再次被一家店主赶出来，莱利雅回头就见少年冷漠着一张脸，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神色淡然。
微微皱眉。
“你跟我来。”不顾少年的挣脱，一把抓起他的手腕，急冲冲进了一家汉堡店。
“欢迎光……”老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看见了少年。
“我要三杯可乐和四个汉堡，打包带走！”
在老板板起脸准备拒绝的时候，莱利雅飚起了绝对强大的恶意的念压和杀气。
于是在带着少年的情况下，他们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没有花一分钱的代价。
花坛边。少年和莱利雅并排坐着，两人默默吃着“抢来”的东西，谁都没有开口。
“吱——吱吱——”
吸管吸着杯里见底的可乐，发出吱吱的声响，打破长久的沉寂。
“罪恶……”
少年嗫嚅着嘴唇，突然开口。
“？”莱利雅偏头看他。
“你说什么？”
“罪恶，罪恶……你难道没有罪恶感么？”少年的视线直逼视进莱利雅的眼睛。
第一次，在他黯淡的浅灰色眸子里，莱利雅找到了自己的影子。
“你说刚才？”
“难道不是罪恶么？……”
“罪恶？”莱利雅迷惑。
“是的，罪恶……”少年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他两手摩擦着耳朵，仿佛排除干扰似的狠狠用力，摩擦得耳朵和两颊通红。
“我是杀死了自己亲人的人……”少年咧开嘴巴露出笑容，阴狠的笑意汇聚在眼里，却不在心上。
莱利雅注意到少年的耳朵和脖子，到处都有脱皮撕扯的血痕。
“罪恶，罪恶，罪恶……”少年呢喃，声音压抑的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莱利雅的心，忽然有些乱。
“没有什么罪恶！”她陡然拔高声音，皱起眉头。
“弱肉强食，天经地义，强者主宰世界，是自然的法则！根本就没有什么罪恶！哪里有什么罪恶？！”她咆哮。
继而又压低声音、压抑情绪，“从小就是这样，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是这么生活长大，所以……没有什么罪恶的，因为将来还会遇到比自己更强的人，所以即便被他们杀死，也只是理所当然……”说着说着，激动在消退，声音慢慢低了下去，莱利雅自己也产生了某种不确定性。
少年看着莱利雅，看她逐渐低沉温稳的神态，仿佛她说的就是真理。
“我不会死的。”莱利雅突然说，“至少不会让别人随随便便就杀死我。我有我要做的事情，在没有达成以前，我绝对不会死。所以，只要变强！只要变强就好了！”她攥紧了手中变形的杯子，像是寻求证实般，朝少年看去。眼神明亮，灼热而耀眼。
少年接触到她的目光，灼灼得离不开视线。
“法则？法则……只要变强……只要变强就好了……”少年缓缓低垂下脑袋，神情怔忪而恍惚。
半晌，却又猛地对上莱利雅的视线，双手狠狠攫住她的肩膀。
“那么，我‘无罪’！我‘无罪’对不对？！只因为我比他们强，所以我可以主宰他们的生死。这是自然的法则，所以我无罪。我无罪，即使是母亲大人也不会因此怪罪我，不会怪我杀害了她的家人，对不对？对不对？！……”仿佛急切的需要答案，少年用力晃动莱利雅的肩膀，表情不再是一片死寂，却显得异常扭曲。
“无罪……？”莱利雅喃喃自语，荒谬得觉得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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