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尘不小心飞进眼里，深沉如海的颜色一时间模糊，弱化成易碎的淡光。眨眨眼，艰难地睁开双目，那脆弱的错觉迅速离去，沉重的现实爬过眼眶冲进脑海中。
粘稠，沉重，不自然，不洁净，明明之前远望轻巧得像只小鸟，现在却只令人想起无声的黑暗，宛如那安静宇宙，没有生命，了无生机，行走在摇摇欲坠的钢丝上，下面是无尽深渊。
“这里是4号研究所，我是本所的服务AI雾。您好，请问要去往哪里？”
“不是还有葬礼吗？”博池仍然在回想踏进这建筑前所见之景，未加思考地问道，他跟着声音看，不久前刚见过的女性AI站在墙上的数字屏内，黑发，蓝眼，但衣饰上的略微不同反映出这只是一个录频而已。
他的问题不符合雾的算法，她仅仅是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注视博池。或者，说她在注视一面墙更为合适。走在前面的利终于停下，转过身来看他，她的头向上扬起，露出双鹰一般的眼睛：“你说什么？”
博池偏过头正视她，一言不发地摇摇头。
利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要太天真。”她背过身加快速度，靴子落地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响亮。
博池沉默地跟上去，数字屏内的AI低头浅笑，下一秒闭上眼睛，变成安静的雕像。
利一直往前走，没有开口的意思，博池离她半米远，也不想说话。一时间这长长廊道上只剩踩地声，两人的脚抬起落下，倒像弹琴中的怪物不时上下的手。
博池往左边瞧，一开始他很随意，毕竟白墙和几扇黑门再普通不过，但是当他双眼正视它们，寒气便悄悄爬上他的背，就像正面穿过一个漫长又黑暗的桥洞，想闭上眼睛却又没有忽视危险的勇气。当然，这是几年前他听别人说的，他那会儿只是沉默地凝视同伴惊慌的脸而已，不，也许他看的是船，更可能是水，因为他记不起对方的脸，而回忆中的大脑一直流动着液体。
哦，都不对，任务结束前那个人就死掉了——这一瞬间他的眼睛正巧看见扇黑门，世界刹那间安静，在冰凉的手搭上他背前，他猛地转开头。
利站在他面前，了然地笑：“你果然很厉害，竟然还稳稳地站着？”
“是你那体质，”她的声音渐小，“还是你背后的光呢……”
博池听得清楚，下意识地往后看，看到的只是一片长廊。
“快进来。”利说。
“您已进入24-27研究所核心室。”同时AI的声音响起。
根据位置看，它的确说得上“核心”，位在终点，独占堵白墙，轻飘飘地为方才的长廊画上句号。
博池走进去，黑门关闭。
利已经拿起张黄纸——非常罕见，这种地方竟还存在着旧时代的纸张——她用右手掐着它，左手点着字一一读过。
博池趁她低头的时候朝周围望。整个房间很空，有不少地方他能想象到原本放着什么，可现在仅剩光洁的地板。这里明明干净整洁，但他总觉得它已被废弃。
甚至没有长椅，他和利只能站着。
“我看完了。”利说，把黄纸递给博池，“出门右边的黑门都归你，我去左边监测。”
她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博池站在那张唯一的——黄纸之前就放在上面——桌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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