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浆：太闲了，博池，我来找你怎么样？
博池本想礼貌拒绝，但以姜浆的个性，他觉得这位同事多半不会听他的话，想了会儿，他回道——
不用，我来找你。半小时后见。
姜浆：好，记得准时！
博池关掉手表，十指交叉放在腹上，倚靠后面的椅背，沉静地注视自己的指头。
从那时D4消失开始，它都没再出现。这几天博池使用各种方法呼唤D4，它一次也没有回应过，就像在他的身体里睡着了。
他换个问题思考，为什么1号船会准许D4出来呢？他们的确还不知道D4的能力，可实验报告上的数据足以表示它的危险程度，放它在外绝不是个明智决定。
博池当时来回翻看手表，那条消息上方只有一行行黑色，像拉层幕布，特地挡人视线。他在D4室内大概待了几分钟，黑门自动开启，尽管很少有人愿意来到D层，他还是防备被其他人看见，拖着比平常沉重许多的身体走了出去。黑门在他背后缓缓关闭，没有任何异样。
在一片阴森中，走廊里的冷光模模糊糊地照着地面，他的影子爬在身后，孤零零的，像干去的墨，让他有种和往常一样的错觉，但骨髓与皮肉之间偶尔响起的嘶嘶声提醒他——不是这样。
这种仿佛啃咬什么东西的声音不停地响，他和其他三人与智者告别的时候在响，登上小飞船的时候在响。起初它听到四人同船的时候动得更大声，后来改成男女分开为两船才闷闷哑下去……因为这个原因，博池尽量避免和他人碰触。
面板上到达地面的时间不断跳动，改变的蓝色数字因此像幽幽的火。
大概明天早上就能到，博池想着，起身离开。
他提前十分钟去到姜浆房间前，敲了黑门几下，门内没传来一点声音。他等了片刻，抬起手腕，对手表说：“你在C13那？”
这次过了几分钟对方都没有回应。
还好暂时关着C13的实验室离这里不远，博池改了主意，迈开腿往左走。
奇怪的是，骨头里的咀嚼声变得越来越大，就像禁锢许久突然逃出牢笼的野兽，富有张力地攻击一切。他听见有东西在生长，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虽然身体没有不适感，但他觉得那声音代替了他的听觉，他的耳朵只能听到它。
博池一怔，坚持打开黑门，走进C13室——由于执行任务的特殊原因，它没有27号船上的限制——果然，姜浆痴迷地看脚下，头不时摆动，仿佛在追随某种东西。
不想也知道他又在观察C13，自从他被它攻击后，不知为何就能看见它的样子。他对它的模样如何讳莫如深，他自以为是守护宝物的强大恶龙，而赛娜在得到他这样的回答后，气恼地说他只是个自我感觉良好的呆瓜，姜浆回嘴依照规定她本就不该知道，为此赛娜没有给他准备便当，而姜浆傻傻以为每个人都如此。至于博池为什么知道，因为赛娜的声音实在太大了。
脑颅中的啮啃仍在影响他的听力，但博池没有赶走它的想法，它神奇地使他心情很好，像灵魂正得到安慰。
姜浆猛地看向他，眼神惊恐：“快跑！”
纯黑色彩在视野中一闪，半秒后，博池已反应过来，迅速迈开——
“不用了！”
博池定住脚，看向姜浆。
姜浆蹲下来，双手向下捧着：“刚才C13往你那边冲，但是，它马上就死了。”他对着手心低声说：“没关系，没关系，你可以恢复，睡一觉就好……”
姜浆短暂地哼了会儿歌，站起来，摸了摸后脑勺：“哎呀，真是对不起。”他真诚地道歉：“虽然不知道C13怎么死的，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你很可能得像我全身喷血了。”
博池碰了下自己的耳朵，那撕咬的声响就在方才蓦地消失，他摇摇头：“不，我没告诉你我要进来。”他抬起头看姜浆：“原来你也有主意不对的时候。C13还是会攻击别人。”
“你说得对，我得再研究它一阵子。”姜浆说。
看起来姜浆的注意力已被转移到别处，但博池依然有些不安，毕竟没有其他饲养员知道D4寄宿在他身上这件事，要是好奇心旺盛的姜浆追究C13的死因，那就麻烦了。
一种熟悉感袭上博池，不幸的黑色还未重新漫上视网膜，他已预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隐约看见墨手飞向姜浆。
“停下。”他在心里异常冷静地说。
幸亏D4仍然很听他的话，不满地在姜浆面前转了几圈，缩回他的身体里。
但那点堪称没有的接触也令姜浆喘不出气来，他脑子发晕，差点把手里碎得不成样子的怪物抛出去，半天站稳了身，说话还是不利索:“博池……你在哪里?”
“没事吧?”
“啊，没关系……熬夜多的后遗症，常有的……”
当然不是这个缘故，博池想。
他有点疲惫地说:“那就回房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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