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冰层被来来往往的车碾成泥泞，素来洁白的雪无奈地被卷入污泥里，被冷风一刮，便又结上了一层薄冰。肮脏污秽，很快就又被汽车碾碎。
滨海大道。
这里能看见远远的海景，夏天的时候，打开二楼的玻璃窗，能感受到海风吹在身上的清爽。
这里远离闹市，风景独一份的好看。只是风水不好，有人在这里购置了别墅，却也不会自己住，只是图这里好看舒适，偏僻荒凉，交通差但也不会差到某种程度。然后用别墅养一些见不得光的人。
比如小情人。
晚上的时候匆匆前来，早上再离去。所以这里车来车往，几乎找不到冻雪的痕迹。
——还有安保。
这里的保护措施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严密，摄像头把所有地方都纳入到了可见可寻的范围里，私人别墅的门前上着锁。
滨海大道十七栋。
纪以余常用的私人侦探跟他说，这里住进去了一个男孩子。
他见过他的照片，那个男孩大概二十岁左右，染了漂亮的棕色头发，打了耳钉和眉钉，又漂亮又张扬，叫王嘉乐。
——跟他是相反的极端。
纪以余展现出来的，是听话，懂事，乖孩子的形象。
现在这个“乖孩子”站在路边的台阶上，垂着眼眸，脚尖一点一点地踩那泥泞的雪水。戴着棒球帽，口罩挂在了耳朵上，露出漂亮坚硬的下巴。背着大书包，书包里也不知道装了什么。
他终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去了一旁的一家便利店。
推开便利店的门，上面的风铃响了。纪以余抬眼看了看，手机响了一声。
他不着急看手机，直接去了柜台前，兴致勃勃地挑选了关东煮。然后才拿出手机，是秦俨发的微信，跟他说晚上会到家。
纪以余垂着眸，精致得像宝石一样的眼珠子微微动了动，嘴角似乎有些笑意。
然后打字。
“但是哥哥，我今天不在家里住。”
他靠在椅子背上，看着玻璃窗外的一辆车驶过，溅起了滴滴点点的泥水。
隐隐约约能看到车窗里的人。
他垂着眸，又等了一会儿。秦俨发微信过来，问他在哪儿。
纪以余反过来把手机扣在桌子上，冷冷地看着推门而入的男孩。
他皱着眉，眉钉格外漂亮，整个人的脸上显露出桀骜不驯的神情，直接拿了一包烟。他还穿着薄薄的毛衣外套，露出了脖子上的红痕。
——秦俨不喜欢叛逆的男孩。
——他喜欢乖的，可控的，软软的少年。
而这个男孩，桀骜而冷淡，直接打开另一边的窗户，点了一根烟。
从这个位置走出门，会经过男孩的身边。那个过道那么狭窄，有极大的可能蹭到这个男孩。
纪以余戴上了棒球帽，缓缓地走了过去。
——那蹭的一下简直力度太大了，差点把男孩带的摔倒。男孩啧了一声，狠狠地皱起了漂亮的眉，不耐烦道：“你他妈不会走路？”
“对不起对不起。”
纪以余抬起眼，精致如宝石一般的双眼里满是惶恐与不安：“您没事儿吧？”
男孩手里还掐着烟，狠狠地抽了一口，推了纪以余一把，吐出嘴里的烟，道：“滚。”
纪以余眨了眨眼，道：“……对不起。”
他垂着眸，压低了棒球帽，接了手里的电话。
“……秦哥。”
“是，是，我的确是在他这儿。”
他看了男孩一眼，胡乱嗯了几声，挂了电话。
王嘉乐掐着烟的手微微抖了一下。
问：“秦哥？哪个秦哥？”
纪以余怔怔地看着他，道：“你不是知道吗。”
王嘉乐狠狠地皱起了眉：“所以你他妈是找到我这儿了？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抱，抱歉。”
纪以余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不该，我不该打扰你。”
有了这么一出，这个男孩也失去了继续抽烟的心情，当下没好气地在烟灰缸里摁灭，狠狠地瞪了纪以余一眼走了出去。
外面慢慢地飘着细雪。
男孩在便利店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雪和泥泞的地，又点了一根烟，细细的手指掐着，烟气在雪雾中打着转。
他怔怔然地看了一会儿。
又转头看了看那个找过来的小孩。
这小孩往手心里小小地哈着气，垂着眼皮，眸子湿漉漉的。
王嘉乐忽然心头一软，就那么看着他，手里的烟都忘了抽。长长地燃了一截，烟灰落到手上，又呲牙咧嘴地嫌疼。看着伤口，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这样的生活。
真他妈没意思透了。
接到那小孩的电话后，王嘉乐正穿着宽袍睡衣，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他在这儿不敢抽烟，因为秦先生不喜欢。他在这儿要装得很乖，这样秦先生才不会厌倦他。
手机里，小孩的声音又轻又软，像烟一样，软软道：“你好，王先生。”
王嘉乐冷声道：“你谁？”
事实上他已经听出来了小孩的声音。
于是那小孩开始自我介绍，说几个字都要顿一下，胆怯又内向，像极了某个人。
他听到那小孩说：“我叫，纪以余。”
停了一下，声音轻了很多，带着怯意与故作镇定的沉凝：“我是，我是秦哥的枕边人。”
王嘉乐几乎要冷笑出声。
“枕边人？你知道什么是枕边人吗？他睡过你吗？他吻过你吗？你不要……”
舌尖的话忽然停住，被生生卷入喉底。
他说话忽然磕磕绊绊：“什么？你说你是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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