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还在那一处受苦的心上人，心中有些苦涩——今日自己若是丢命在这一处，没有了自己的帮衬，只怕他日红儿的日子无异于坠入地狱。
终日打鹰终于被鹰啄，范货郎闭口不说话。
扶宵坐在不远处，斜倚着一树干，有一搭没一搭的一只布料擦拭着自己的那柄剑。
贺明珠笑盈盈扮演着逼供的角色，她也不管那货郎是不是咬定主意不开口。
她面容娇俏，说话时候的语气神态颇为讨喜，说出来的话却叫那货郎心头大震。
“你这般不愿意开口，是怕连累了莲花巷子的那位姑娘吧！”贺明珠早就想清楚了，既然凶手是货郎无疑，而杀人的动机——那三人都是常常逛那下等窑子的人，贺明珠此言不过是为了诈他一句。
那货郎的脸色却赫然变化，虽依旧紧闭着嘴不肯开口透露半个字，但是手却在背后紧紧捏成了拳头。“我不懂你在说些什么，我不过就是想多拿点银子，既然落到你们的手上，要杀要剐随你们的便。”
贺明珠却嗤笑一声，“你以为脑袋掉了不过碗大个洞，十八年后还是好汉？那你倒是真的有情有义。只是你要是死了，你的那位心上人，只怕就不会是死那么简单的了。”
贺明珠一番话说得货郎难堪又悔恨，红儿本是他的未婚妻，最后却沦落到那种肮脏的地方，过着人人唾弃生不如死的日子，可是红儿不敢死，他也不敢死。他本是要考个秀才，娶了红儿回去做个秀才娘子的，可是……造化弄人。
他没有办法去看那些人如此的糟践红儿，老鸨看不惯红儿，就不管什么脏的臭的都往红儿房里拉，他看着，心如绞痛，从前执笔的手，如今却拿起了刀。
红儿的赎身银子被那老鸨狮子大开口，一年年的都在涨，他哪怕是做一辈子货郎，都救不了他的心上人。这一次见到贺明珠和扶宵就如同见到两个待宰的羔羊，自己的红儿也曾过过这般无忧无虑的日子，他看着贺明珠，只觉眨眼。动了邪念，也不过就是在一瞬间罢了。
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底细，范生也不再遮遮掩掩，只承认了那几人都是他杀的，红线也是他绑的。在货郎的家乡，有个传闻，死了的人嘴里绑了红线，就是做了记号，来世只能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扶宵听他说得坦荡，面上没有表情，只直视着他，似乎是要看进那货郎的心里头去，“你杀了那贾德，那手帕却也是你留下的？”
范生微微一怔，思索了片刻回道：“那方帕委实不是我丢的，当日我杀了那贾德的时候，他手中就有一方帕子。”
他这般说着，神情不似做伪的样子。
几人正说着话，远远的却有人声马蹄声，等到了近前，却看见是长公主府上的亲卫和贺明珠的那两个会些武艺的婆子。
饶是贺明珠知道这二人是跟着父亲在战场上见过腥风血雨大场面的，昨日当是没事，可眼下亲眼见到两个婆子完好无损，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那些卫兵看见扶宵在一树下坐着，赶紧抬了一顶崭新的阔气轿子过来，给扶宵的体面摆的足足的。
一行人往京城去，而那货郎，则有两人专门负责押送着他，那货郎此刻垂着头，跟在身后，不知再想写什么。
贺明珠到了城门口，两个婆子问她要不要另换一部轿子。他们这样想，也不是全无道理，她们家大小姐昨日和外男遭到劫匪一事虽被瞒的死死的，但是丞相府那边却是将她和外男独处了一夜的事情公之于众。
京城平静太久了，鸡毛蒜皮大的事情都能成为谈资，而贺明珠因着尊贵的家世和刁蛮的性子，在京城中惹起的风言风语是最多的，而今乍一听闻这丞相府表小姐的桃色实际，一个个就如夜猫闻到了腥味一样，眼馋好奇的不得了。
贺明珠在丞相府，迎面就见到那笑得花枝乱颤的赵月儿，赵月儿看见衣着有些脏乱的贺明珠，轻轻用帕子半掩唇，好似看见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讥讽道：“表姐也真是不讲究，唉，若是缺男人也不用这样急赤白赖的去丢将军府的颜面啊。”
一想到从赵老丞相和赵老太太那里偷听到的话，看向贺明珠的眼神更添了几分鄙夷。
不过她是一点都不担心贺明珠干下这样的丑事会带累丞相府姑娘们的名声，毕竟——她没了利用价值，是要被赶回将军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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