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林宇秀说，“你怎么过来了？”
“来接你过年。”周家衍仰头看他，用眼神示意他说说看。
林宇秀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他之前因为项目组出了工程事故，负连带责任被降职了。”
周叔平已经变成了一个不可言说之人，要含糊地用“他”指代。
“嗯。”周家衍兴致缺缺，“他又因为这个发疯了？”
“那倒也没。”林宇秀继续铺垫，“所以他现在是三班倒嘛，和普通工人一起轮班。”
“跟我还铺垫这些。”周家衍走到他床边坐下，“有什么直说。”
“除夕那天正好轮到他值班，我妈心疼他一个人孤单，要去陪他过年。”林宇秀垂下眼睛。
“那正好，跟我走吧。”周家衍把林宇秀光溜溜的脚塞回被子里，“你想跟天云一起过还是我们俩单独过，跟天云一起的话就去他家，我们俩单独就去我新租的房子。”
“他也是一个人过年？”林宇秀问。
“他爸妈出差，结果南方雪灾，他们滞留那边回不来了。”周家衍说。
“那我们和他一起吧，之前麻烦他那么多，过年别留他一个人。”林宇秀说。
“不用总想着照顾别人，你怎么开心怎么来。”周家衍说，“天云那边我去说。”
你怎么开心怎么来，你自己开心就好。
林宇秀十几年的人生中极少听到的话居然几次都是出自周家衍之口。
之前他本以为，加入这个家庭后会为了兄弟相处而烦恼，而妈妈会永远和他一起，“同仇敌忾”地对抗周叔平父子，没想到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就和周家衍紧紧绑起来，甚至可以说是互相扶持，反倒妈妈却再也不会再坚定地站在他这边，每当她和周叔平一唱一和地说教时，林宇秀都会发自内心地难过，从前让他喘不过气的关心现在竟成了奢求，他感觉妈妈正在和他越走越远。
林宇秀疲惫地笑了笑：“没事，能和你一起就行。再说了，新房子应该也没收拾好吧，只剩半天，时间太赶了。”
“嗯，听你的。”周家衍说。
“那之后我能搬去你的房子住吗？”林宇秀问。
“昨晚就说了可以啊，随时欢迎。”周家衍笑笑，“那你怎么跟他们俩解释你不回家住啊？”
“我就说我申请学校宿舍。”林宇秀说，“昨晚我妈非要带我一起去给他过年，我就说我要留在学校跟过年不回家的外地同学讨论问题，顺便在他们宿舍里面住，我妈也信了。”
“行吧。”周家衍说，“只要你不阻止你妈跟他在一块儿，你就算说你明天就去上大学不回家了，她也会信。”
“不说那些了，我整理一下就出发吧，一会我妈醒了。”林宇秀弓身去拿烘在暖气上的衣服，小小一块玉牌从领口滑出来，穿在鲜红的细绳上坠在半空中摇晃。
“你什么时候戴的这个？”周家衍问。
“哦，这个是我妈昨晚给我的。”林宇秀拎起红绳，“提前给我的生日礼物。”
“刻的什么？”周家衍凑近了些看。
“是观音，我妈说男戴观音女戴佛。”林宇秀说。
周家衍不了解这些关乎神明的东西有什么说法，只是林宇秀戴了，他就忍不住想看看。他从林宇秀手里接过还带着体温的玉牌，用拇指摩挲，玉观音也不知自己是承载着深切的爱意还是仅仅是摆脱愧疚感的工具，只是在混沌的晨光里微微透亮，一如既往地温和而慈悲。
“那一定很灵。”周家衍说。
“嗯。”林宇秀应了声，“一会路上还用买什么东西吗？”
“不用，直接去天云家。”周家衍说，“多穿点，外面冷。”
“衍哥，能不能先去舞社啊？”林宇秀问。
“去舞社干嘛？”周家衍问。
“那个……”林宇秀有点支支吾吾，“我有几本书放在舞社想去拿，而且上午闲着也是闲着，要不学会习再去天云家。”
“也行。”对他们来说，抓住一切时间学习并不奇怪，周家衍不疑有他，“正好今天早上我也没练功。”
周家衍刚进练习室就遇到了郭老师，郭老师激动地迎上来：“大过年的你怎么过来了，我刚跟刘浩说完，正好遇见你，那我直接和你说吧！”
“怎么了？”周家衍说。
“主办方又加了一轮落选赛！比赛形式跟一轮海选一样，落选赛晋级的人跟第一轮晋级的都一样，一起去参加二轮三轮，你点子好赶上好时候了！”郭老师笑得合不拢嘴，“老师已经给你报名了，报名费我出！要不然一想到你参加不上比赛，我还挺内疚的，这几天都没睡好。”
“我还是把报名费给你。”周家衍说着手就伸到书包里。
“不行！”郭老师一把按住他的手，“因为我差点儿让你今年不能比赛，就当老师补偿你的。”
周家衍还要再说什么，郭老师撒腿就跑：“就这么定了啊，你给我拿个好名次回来就行，别扯别的！”
周家衍只好站在原地喊了一句：“给你拜个早年！”
“好好好！过年好哈！大家都好！”郭老师消失在门外，只留下一句带着回音的祝福。
练习室又重回平静，周家衍又回味了一遍郭老师的话，越想越高兴，他握紧拳头给自己打了个气，然后迫不及待地要跟林宇秀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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