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把午餐约在一间家常餐馆。
落座后，匡衷延很自然地问姜璘是不是常来这吃饭。姜林摇头，指着马路对面有几张小桌的包子铺说：“不太在外面吃，常买那家包子，可你么……不该去坐小摊，嗯，匡警官今天不用上班吗？”
——这么隐晦的夸法，不知道她听出来没有。
——她穿紫色也很好看。
“歇班，下午我回去看看，”匡衷延一顿，赶紧岔话道，“哎，姜老师，我这工作不适合吃饭时候说，但我真没想到，你们学校有那么漂亮的地方。”
她不能让姜璘多问，万一问着问着说起齐亚祯，即便她能糊弄也真麻烦。为夺取谈话主权，一顿饭之中，匡衷延努力抛出些无关紧要的小主题，后来有段时间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姜璘也不多话，就坐在那看看她笑一笑，再笑一笑看看她。
他更不敢说自己专业的事，怕把匡衷延无聊跑了。
沉默着吃饭虽然并不是很难忍，饭局要结束的迹象出现后，两人还是各自松了口气。
说好各付各的，姜璘喊了服务员结账，匡衷延则打开包拿钱包。她今天专门背了个和衣服搭配的包，空间很小，钱包塞在背包最底下，要拿钱包还得先把上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摆出来。
墨镜、笔记本、纸巾。
一本小书。
姜璘眼睛突然亮了。
“㻬琈集？”
这是十三年前出版的一本书，就发行了一批，数量极少，在书虫眼里是珍贵玩意。
《㻬琈集》不是今人作品，十五年前，一位私人藏家愿意将自己收藏的抄本兼时存最早版本《㻬琈集》提供给出版社，发行了该抄本的原尺寸书影版书籍。这本《㻬琈集》上一位主人是位学者，临终前将许多个人物品签了慈善拍卖，所以这名藏家除了原书，还有幸收到了那位学者未公开的研究手稿，而这部分手稿亦作为书影版《㻬琈集》的附录发表。
发行之前，藏家已决定贩书全部所得用于慈善，并且声明只要书还在自己及自己后代手里，就不会再次出版。《㻬琈集》的出版从起步预售到实际发行花了两年时间，限量一万本，每本编号，采用线上竞拍的方法销售，拍得书的买主可以定制扉页。
这件事是当时有一段时间的新闻热潮，本身价值加上曾经这些炒作手段，使得《㻬琈集》在旧书收藏市场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十三年前，姜璘还不知道这书，——其实知道了他也买不起。但他最近的课题要参考《㻬琈集》，网络资源没有，学校图书馆也没有，他到处去找，才发现连蔚原市图书馆收藏了两本，还不外借，只能在馆阅读。至于别人收了的，他想要买，得攒许多钱。
其实要非去攒钱收一本，对姜璘来说也不是天大的难事，但这本书不那么必需，特别在他的研究方面，去图书馆复印哪怕手抄资料都可以，不一定得要本实体书在手边。
可文人么，好有书癖。
这本书让他知道了，想见能见却不容易得到，日积月累下来，挠得人心痒。对于《㻬琈集》的渴望，姜璘曾在课堂上无意表露过。
——让心里有鬼的张友仁小同学记住了，并且透露给了李芒和匡衷延。
匡衷延的求爱大计，可不是光有个校园偶遇约午饭这么简单。
“哦这个……”匡衷延盯着书皮，语气尽量平稳，“不瞒您说，有个挺重要的人，喜欢这本书，我想看看写了什么，好能跟人家聊天。”
她怕看着姜璘说这话太直白了。
——这样小心腼腆的后果当然不很好。
姜璘强作冷静地分析了一下匡衷延话里的意思。
完蛋。
31岁的爱情还没怀上就夭折了。
他稍微有点自怜自哀地叹道：“这书可不好弄，匡警官够有心的，但能看到㻬琈集，想必也是这方面专家了。”
匡衷延忙说：“嗐，您甭顾及我面子，我这知识不够，根本看不明白。”
计划基本一切顺利，只在她没有预料到的小地方出了一点岔子。
自从听张友仁说姜璘想找这本书，匡衷延可费了大事买书。她爸插花班的同学在另一个茶道班的同学，认识一个古玩店老板的朋友，古玩店老板又有个朋友，干的是旧书和古籍收藏，恰好认识有这本书的人。拐了几道弯好不容易寻着《㻬琈集》，匡衷延手头又没那么多钱。
最后买到手还要黄风胜赞助才成的。
她费了这么大功夫买书，就是想把它送给姜璘，但首先，她需要让它帮忙，把自己和姜璘联系起来。
匡衷延努力做出一种绞尽脑汁然后灵光突现的模样。
“哎姜老师…姜老师！”
姜璘还望着书吞口水，听匡衷延喊自己，随口问道：“怎么了？”
“我求您帮个忙，您是大学老师，能教教我这本书吗？”
“啊？“
匡衷延这会儿敢直视姜璘不怎么黑的眼珠子了。
她定定地望着姜璘，认真说：“您帮帮我，我喜欢这人，我还想知道他喜欢的东西是什么样的，我不愿意让他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可惜姜璘已经认定匡衷延有暗恋对象，并且还没想到那个暗恋对象就是他。
他只能笑笑。
“不，匡警官，能知道、能买到㻬琈集，已经不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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