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四人走到几乎是紧贴墙壁的位置，看上去倒是和郑暤站在一处了。
白雾涌动着，源源不断地从栏杆外渗进房间。
几人眼见柏乔却仍坐在原位，目视前方，无动于衷。
白雾慢慢将柏乔包裹了，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从雾中透出。
此时，郑暤站起身，快步向柏乔。
“我觉得你最好……”郑暤一边开口劝道，一边试图拉起柏乔，谁知柏乔一挥胳膊打开了郑暤的手。
郑暤出口一半的话卡住了。
“别碰我。”柏乔站起身往后退去，踉跄了两步后稳住身形。他迟疑着转头，似乎在寻找音源的方向。
只见柏乔盯着郑暤的右侧——一片白雾。
郑暤看着他，没说话，伸出手在柏乔眼前晃了晃，柏乔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看不见？”郑暤试探着问。
那时柏乔开口，第一个音节还未从嘴里发出，他们身后四人的表情突然变得十分惊恐。
说时迟那时快，白雾从铁栏外的过道奔涌而来，犹如海中巨浪一下子拍进他们所处的牢房。
六人瞬间被白雾淹没了，柏乔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头痛欲裂，不知何时晕倒在了地上。
喘息声，咳嗽声，衣料与地面摩擦的窸窣声响。
一阵天旋地转，柏乔睁开眼，眼前依旧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地府，十八刑狱，明鉴，判官，渡灵人，斩鬼者……在柏乔昏迷期间，许多纷杂的概念直接涌入了他的大脑。他撑着地靠墙坐了起来，此时其他人也逐次醒来。
柏乔靠墙坐着，仔细听着几人的对话，看来他们也得到了和他一样的信息。
不知为何，几人和那个郑暤交流不多，听一人语气好似是有些怕他。
然而，更令柏乔不解的是，他的境遇和脑海中得到的信息有些不大一样。
人死后，可以有七天时间作为魂魄在人间逗留。身死七天后鬼门开，魂魄来到阴间。
依柏乔的记忆，他是死后恢复意识时直接到了地府，也是现在的地方。
“不过有一点不太对，我死后好像没在人间停留七天……”其中一人说道。
“哎我也是！”孙征程一拍大腿，应和道。
其余两人也称是。
“小兄弟，你死后也没在人间呆吧？”孙征程看向郑暤，脸上堆笑，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又迅速滑开了。
“是的。”郑暤点头道。
几人正疑惑时，一股黑烟在牢内冲天而起。几人都纷纷回头看向黑烟处，不过这次他们显得平静多了。
他们不需要调动脑内的记忆，直接反应出这是地府当差的判官来了。
黑烟慢慢凝聚成实体。
雾气化成了缥缈的长袍，能看出被长袍包裹着的是个人形。片刻后，一身长两米，脸尖如锥，面白如纸的判官显了形。
判官和亡者不同，是纯粹的阴间之物，不得入人间，只能在地府活动。这也是需要死者在地府当差，往返于阴阳两界的原因。
此时，判官漂浮在空中，黑雾袍子的边缘不断散逸变幻。死气沉沉的双眼打量着他们。一张口，嘴里黑洞洞的，无舌，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发出来的：“你们死后当然无法停留于人间。”
“判官大人此话怎讲？”孙征程发问。
按照他们得到的信息，即使是生前罪大恶极之人，也有死后停留人间七天的权利。只不过来到地府经判决后，等着他们的将是阿鼻地狱。
两声“嗬嗬”从判官的嗓子里发出。好似是在笑，只不过这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们，是生未满之人，不得按常处之。”判官道。
几人都是一脸迷茫。
“我们得到的信息里没有……”李华皱眉问道。
“当然不会有，你们属特例，不含在寻常内容里。”判官说道，“你们不知自己为何而死，不知死因是生时一大残缺，魂魄不得圆满，不得审判，亦不得转世。”
几人听到这话，都一时无语，若有所思。
靠墙坐着的柏乔闻言皱起眉头。
片刻后，有人问道，“那我们该怎么办呢？”
判官斜睨着他们。
“为渡灵人，往返阴阳两界，渡怨灵，明其死因，断其生怨。得璧令，入明鉴，回溯光阴，明己死因，得转生。”
此时，几人恍然大悟。
他们得到的信息中有渡灵人的内容，原来渡灵人是由他们这种人变成。
同时，判官身前依次出现了一排璧玉，玉身萦绕着一层流光。
玉共六块，为半月形。
两块合一为渡灵人令玉，一半称之为半璧令。
六块莹莹发光的璧玉在空中上下浮动，四中年男人面面相觑，心中已有了打算。
所谓渡灵人，是两人一起活动，各执半边令玉。
“半璧令，自取之。”判官说道。
四人上前取了令玉，自成了两组。
郑暤起身，看了角落里的柏乔一眼，上前取了剩下的两块令玉之一。
而柏乔依旧是坐着不动，不言语。
判官此时转过头，深不见底的目光落在柏乔身上。
空气一时凝固了，牢房内静得落针可闻。
四中年男人不时交换眼神。郑暤站在原地，望向柏乔处。
“我……不是生未满之人，我知道自己的死因。”柏乔开口，声音一时沙哑得陌生。
判官听闻这话，惨白的脸上咧出一个笑，唇角扯到了耳根，说道：“你为迷雾障目而自戕，死非你本愿。”
柏乔一声冷笑，道：“如果我不愿做渡灵人呢，能现在消灭我的魂魄么？”柏乔抬起头，直视判官声音传来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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