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孟芸凌靠在副驾驶，看着车顶发呆。
今跃好几次想说话，又不敢说，车子快开到老房区，他憋不住，说：“孟哥，你的脸，还疼吗？”
孟芸凌摸摸脸，说：“不疼。”
脸不疼，心里疼。
不光疼，还丢份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睁眼瞅着叶南墨被祝蕙绮揩油，还当着叶南墨的面挨了她一巴掌，这要搁七年前，他保准得给祝蕙绮一耳刮子，警告她离自己的人远点。
可现在呢，孟芸凌苦笑，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要真跟祝蕙绮干起来，谁才是叶南墨会护着的人了。
有什么意思？说不清道不明的，光凭一心喜欢缠着叶南墨，自己都觉得难堪。
要不，就算了吧？其实想想，放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儿……
车子开到大街尽头，今跃停下：“孟哥，快过年了，咱不是得去王师傅那儿定两套新大褂么？明天我过来接你吧，开车去快一点。”
孟芸凌揉揉脸，从思绪里把自己拽回来：“行。”
解安全带下了车，又敲敲车窗，嘱咐今跃：“今天那事儿我就不说你了，年轻人别那么大脾气，遇事儿看开一点，能好好说话就别跟人骂架，传出去丢厢月社的人。”
冬季的天光比其他三季要亮，今跃看着孟芸凌脸上那个红彤彤的巴掌印，愧疚地嗯了声：“你回去拿鸡蛋敷敷，要不明天该肿的更厉害了。”
“我知道，赶紧回去吧，甭废话。”
孟芸凌挥挥手，哼着小曲儿，进小胡同。
今跃一路目送，等人拐了弯，才浅浅一笑，说出那句没好意思说的话：“哥，谢谢。”
搭档这么多年，孟芸凌太了解今跃，这混小子脾气虽然爆，但人品真不错。
转念想想，他看谁人品差啊，他看谁都觉得好，叶南墨更好。而事实证明，他也是瞎了眼了，想想自己挨打时候，叶南墨站在旁边紧锁眉头的样子，满脸都写着怕他给自己找麻烦，他这心就拔凉拔凉的。
孟芸凌双手插兜，脚下踢着小石子，聚精会神地盘算。
叶南墨上次在停车场接的电话是祝蕙绮打来的，他今天亲自接的人也是祝蕙绮，在展览馆的时候，他还看见祝蕙绮亲他了，而且叶南墨没躲。
种种迹象都指明了一件事儿。
这俩人关系不简单。
到家门口，孟芸凌掏出钥匙，刚要开门，发现铁门上的锁头是开着的，而且跟他出门前上的锁面也不一样。
一种预感闪电般浮上脑袋，他三两下扯开锁头，进到房子里面，打开门，整个客厅果然空荡荡一片，几个值钱的家具都没了。
真是人在外头忙，祸从天上降。
隔壁宋婶儿前两天还提醒他，说小孟啊，这地方最近有贼啊，撬锁技术可高超咧，我看你那锁头太老，特容易叫人盯上，你有空还是换一个吧。
当时他一心想着这倒霉事儿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哪想贼还是来光顾了。
这套房子孟芸凌住了七八年，家具虽说不算新，都是二手市场淘来的，但用的顺手，多多少少也有了感情。尤其是那把红木藤椅，夏天的时候他特喜欢沏一壶茶，躺在院里听单田芳先生的评书。
现在小偷来一趟，什么都没了。
记忆没了，美好的夏天没了，《军阀张作霖》也没了。
孟芸凌坐在那只折了一截的圆腿凳子上，边晃悠边想，自己要不要换个地方住。
陈旧的东西，不要就不要了，人总要向前看，屋子总要翻新，他不能一辈子躲着那些八卦狗仔，也不能一辈子自欺欺人。
这一想就想到天黑。
窗外小鸟飞到枝头上，咕咕地叫，孟芸凌揉了揉发麻的腿，推开窗子，拉开饭桌上头的吊灯，深深叹了一口气。
窗台上摆着一面红色的镜子，老早之前买的，圆圆的边，后头还贴着一个红色的喜字。
孟芸凌对着镜子照发肿的右脸，看看，抬手摸摸。
指尖贴上皮肤，他嘶一声，倒吸一口冷气，骂街：“妈的，这娘们下手真够狠的。这一看平时就没少打人，你瞅这力道均匀形状别致的掌痕，还真是格外富有美感呢。”
骂完，又叹一口气，心塞地想，叶南墨这个王八蛋，果然是外面有狗了，还他妈弯转直，是个母的。
鸡蛋吃完了没买，家里也没冰块，孟芸凌寻思着出去转一圈，干脆在外面解决晚饭，回来的时候买块雪糕冰一冰算了。
家里值钱东西不剩了了，他锁上门，埋头朝商店走。
没走多远，一个高瘦的人影把他拦在了胡同口。
夜幕降临，这人一袭白衣，半长卷发一半束在脑后，伫立于古色古香的青墙红瓦，颇有几分东夷仙人的韵味，一双眼睛看着孟芸凌，眸光格外的亮。
孟芸凌愣了愣，沉下脸，转身往胡同另一端走。
叶南墨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追上去，二次拦下人：“凌哥，咱俩谈谈——”
“我不想谈。”想了一下午，孟芸凌也想通了，“小墨，上次在停车场我问过你，是不是有心动的人，你当时没说话，我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大家都是成年人，移情别恋根本不算什么，况且咱们现在身份悬殊，我的确不该再跟你在一块了。”
叶南墨张嘴，想说什么，孟芸凌摆摆手，没给他机会。
兜里只有五十多块现金，他掏出来点了点，说：“走吧，前头有家牛肉面馆，我请你吃完这顿饭，咱们就好聚好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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