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衍之把顾行路载到半路，就把人放下，让他自己打车过去，顾行路垂着眼睛弓着背从车里下来，站在路边，闻衍之的车一秒都没多停就汇入车流驶向前方。
顾行路这次运气似乎不够好，等了又等，才和别人拼上一辆车，到公司楼下的时候差点迟到。
他小跑进办公室，闻衍之并不在屋内，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发现桌上放着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牛奶，还有一个扣的严严实实的饭盒。
“小方，这是谁送来的？”顾行路把在外面值班的小方叫进来，问他。
“牛奶是闻总让我去热的，饭盒是之后配送中心的张天野张经理送过来的。”小方答道。
“哦，好的，你吃了吗，一起吃点？”他打开饭盒，里面铺了两层饺子，还热乎着，他招呼小方一起来吃，小方起先还客气，看顾行路是真吃不下，美滋滋的把自己的饭盒拿来盛走了一半。
顾行路想起昨晚闻衍之和他闲聊的场景，杯中明明是普通的纯牛奶，偏叫他喝出了一股甜味。
他以前就被嘲笑是猫食量，随便吃点东西就会饱，在美国的时候，老板迷上了稀奇古怪的中式养生，拉着他一起去辟谷，两天不到那个美国胖子就开始偷吃，顾行路一个陪客老老实实的喝了七天水，连片菜叶子都没碰。
现在一大杯牛奶一口气傻灌下去，虽然很对不起别人的心意，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把剩下的饺子也送给在门口带薪吃饭的小方。
“年轻人多吃点。”顾行路拍了拍小方的肩膀，把饭盒放下。
“顾行路你到了吗？”
隔着电话顾行路都能听出来闻衍之在生气，顾行路一头雾水答了句“在办公室呢”。
“下来，到车库，快点。”
顾行路不知是谁得罪了他，披上刚脱下的外套就往外跑。
“怎么这么慢？”
闻衍之抱臂靠在副驾驶座门前歪头看着他，听语气，还是很不高兴。
顾行路转头看了一圈也没看出来谁得罪了他，赔着小心的说：“刚接了电话就下来了，是要出去吗？”
“是啊，出去，耽误你吃早餐了哦，不好意思。”
这话怎么听都酸溜溜的，顾行路不敢深想，怕是自己想多了。
“没，没耽误啊，我都吃好了。”
顾行路自觉的接过钥匙打开车门，充当司机的角色。有那么一刻，他觉得他不是来天源做市场的，是来做司机的。
“有那么好吃吗你吃这么快？”闻衍之恨声道。
“一杯牛奶我要喝多久，闻总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顾行路见他这样，在心底暗笑，但又不忍心和他打马虎眼叫他胡思乱想，他赶紧委婉的表示没碰别人送来的东西。
“没吃别的？你那儿还有一大饭盒呢。”闻衍之换了语气，满不在乎的说。
“没，都给小方了，我吃不了多少东西，你又不是不知道。”话一说完，顾行路就后悔了，这话太亲昵了。
果然，闻衍之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叹了一口气，说：“是啊，我知道的。”
顾行路装作去看反光镜，把头偏向了窗外。
他们的目的地是海城的卫星城江州，天源在那里有个项目——“桃源居”，这个烂大街的名字，却是闻清源最近最上心的事情，也是天源未来着重布局的地方。
桃源居康乐社区一期准备动工，由外界传闻即将隐退的闻清源亲自掌舵，闻衍之走得这么急也是因为闻清源突然空降海城，叫他过去一起跟当地的高层打个招呼拜拜码头。
“闻董果然很有魄力，桃源居刚有动静，他就立刻飞回来。”
顾行路对桃源居了解不少，当初闻清源就和他重点谈过这个项目，他也看得出来，养老行业早已悄悄成为大众所不熟悉的热门行业，此时进去抢占市场打造品牌，时机再合适不过。
“外面人都说老爷子老了，只有咱们知道，他才是天源的天。”
闻衍之闭上眼睛，话里没有不服气的意思，可握紧的双拳却出卖了他的内心。
他当然不是败家子傻儿子，也知道自己不能急于掌权，内有部分老臣心思动荡，外有市场和竞争对手，随时想咬下天源一块肉，他不会为了一己私欲去做任何可能动摇天源根基的事情，可总是会不甘心。
这与孝顺与否无关，再没有人比闻衍之更懂闻清源的辛苦，他见证着自己父亲白手起家建立这个庞大的商业帝国，他无比尊重自己的父亲。这份不甘心，是男人和男人之间，雄性与雄性之间的天然气场，血缘关系不仅不会冲淡，还会加深这种心情，父亲可以做到，我为什么不可以做到。父亲是天源的天，我为什么不能把这天换一换颜色。
红灯的时候，顾行路伸出手轻轻地覆在闻衍之的拳上，“无论如何，我总在你身后支持你。”
“嗯。”
比起道谢，顾行路更喜欢闻衍之这样的回应，他们之间不需要说谢，那点心照不宣才更动人。
三个小时的小长途，两个人换着开居然也没多难熬，生意多半要是在酒桌上谈成的，他们饭点到，也不算迟，甚至是刚刚好。
白酒红酒各开了一瓶，有大腹便便的领导表示要养生，黄酒还上了一壶，顾行路扫了一圈，对方有市领导，自己这边有纳税大户，对方有区领导，自己这边还有纳税大户的儿子，对方还有几个来陪酒的小角色，自己这边算上顾行路本人和一直陪在闻清源身边的经理和助理，挡酒力量也很雄厚，如果酒桌是战场，那双方称得上是势均力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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