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雨滴滴答答，一身伤痛无休无止，簌簌的声音伴着绵长的疼痛入睡，深深浅浅，梦里三千不知梦，痛也不识痛，麻木的丧失知觉，最后被一缕阳光惊扰。
疾风骤雨下了一宿，叶子都被打落了，铺了一地。
天凉了。
被夏日困扰的人应是要感叹一句秋高气爽了，然此时的秦无，正紧紧攥着被子，忍受着插管带来的痛苦。他疼的脸色惨白，连嘴唇都透着灰白，可施与者毫不留情，严谨的确认放置妥当后干脆利落的收拾工具，秦无甚至觉得，他可能连这一次都要撑不过去了。
旁边的仪器严密的监控他的各项指数，滴滴的响着，秦无不由得想笑，他活生生这样一个人，落入他人眼里，也不过是一堆数据罢了。
还有裴铎把他当成猫来看，是一只猫又怎么样，也只有裴铎愿意把你当成活物。
他觉得自己没有力气挣扎了，输什么液吃什么药都不清楚了，漫天的痛把他淹没，脊梁也被压垮，听不到自己的哀嚎，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滚了出来。
糟糕的一塌糊涂。
蒋岩过来检查的时候，血压偏高，“秦无，你要是撑不住，那正好不用去了，我也好提前进行。”
“怎么会呢，”他强打起精神，“都说了要相信我的潜力，说好了一年，爸爸你不要反悔。”
他说爸爸这两个字的时候，仍旧带着不可察觉的亲昵，仿佛蒋岩真的是疼他爱他的好父亲。又有谁知道他和蒋岩谈论是忍受了什么样的痛苦呢？
无人过问。
无事可做，便更加难熬，好在白天总要比晚上好过一些，乱七八糟的检查就消磨了大半时间，穿着白大衣的院士都冷冰冰的，像一台机器。还是和以前一样，秦无出神的想。
“啊！”一个护士认出他来，“秦无，是你吗？”
秦无扭头看她。
“你不是......”
“嘘，”秦无示意她不要惊讶，“刘芯姐姐。”
“天呐，这是怎么回事？”刘芯拿着针也不知道要不要扎下去。
“先输液吧，”秦无示意她扎在脚上，“我逃不掉的。”
刘芯呆呆的扎针，贴好胶布，“那你怎么办呢？”
“没关系的，不要担心，姐姐不要说出去就好了。”
刘芯咬着嘴唇，眼睛酸的厉害，一汪泪水就要滑下来。
“不要哭奥，会不漂亮的。”秦无轻轻的笑，被束缚着，他都不能去给刘芯擦掉眼泪。
刘芯知道他这是担心如果自己把这件事抖出去，别说工作和前程，恐怕还有其他的，也不能保证安全了。
秦无笑着取笑她，“就是你想我现在陪你在这里都不行，我还有别的重要的事情要忙呢!”
“真，真的吗？”刘芯巴不得他别出现在这里。
“当然了。”
“那就好！”
“好了，你快去忙吧，不要担心我了。”秦无依旧笑盈盈的，看上去状态挺好的。
等刘芯出去关上门，他才慢慢放松下来。气温下降了那么多，秦无还是出了一身汗，虚软的陷在被褥里。
厌倦一下子漫上来，从心底开始腐烂，向四肢百骸蔓延，幻化成白骨，湮灭成灰烬。
一场风过，落得干干净净。
我心向神往。
往往是不得所愿的，所以还是要努力的活下去，漫长的黑夜也要熬过去，我会坚持住，等结束那一天的到来。
从床上下来的时候，秦无都有些站不稳，勉强靠着蒋岩的搀扶才坐上车，回到付衡那儿。
刚进门就遭了付衡的嘲讽，“两天不见，弱不禁风了啊秦无。”
“一会儿就好了。”秦无掐着胳膊，强打精神。
“嗯，裴铎十几分钟后过来，你尽快调整好，别让人家以为我虐待你。”
秦无乖巧点头，“是。”
蒋岩轻飘飘撂下几张半真半假的检查单，“那我先回去了。”
付衡去送他，两人在楼下又说了一会儿话，过了五六分钟付衡才上来，他倒了一杯水递给秦无，“嘴唇干成这样不知道自己倒水喝吗？”
“谢谢付队。”秦无接过来，却没有喝。
“没掺东西，裴铎过来接你，我闲得没事儿干了折腾你让裴铎瞧着？”付衡没好气的说。
秦无这才低头喝了一小口。
“算了算也快到日子了，你那边小心点别给我露马脚，等这一下把裴铎收拾干净了，我会让人去接你的。”付衡说起来上次的事，交待秦无后续的联络方式。
付衡又有些不放心的追问:“确定是那几个地点了，裴铎没有再改吧？”
裴铎改不改我上哪儿知道去，秦无腹诽。“没有改，我看过他的电脑，文件都没有动过，应该早就通知下去了。”
“嗯，那就好，你这些天再看看，万一他再临时更换，我们也好应对，和联络员保持联系。”付衡说着把一个小小的窃听器贴近秦无的衣服里。
“这个我能关吗？”秦无仔细查看，“一直开着容易引起裴铎怀疑的，他要是查到了就麻烦了。”
付衡略一思考，“关了可以，有情况要及时打开。”
“我知道了。”秦无不动声色的应下，心里却在冷笑。
付衡，一切都要结束了。
裴铎过来后和付衡好一顿寒暄，“付警官好久不见了，那天送阿无过来您不在，最近挺忙的啊？”
“可不是，天越凉事儿越多。”
他这是影射年关贼多。
裴铎像是没听明白一般，他看向秦无，“你们这一行啊就是辛苦，要不要跟着我走？”
付衡笑着打太极，“秦无在裴先生那里好好工作，谈恋爱偷偷谈啊！”
“哈哈哈哈哈好我们偷偷谈。”
他把秦无揽在怀里，那叫一个浓情蜜意，合着先前种种迹象，让付衡深切的以为秦无真的取得了裴铎的信任。
螳螂捕蝉。
不到最后一秒，谁能分说谁是最后赢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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