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铎没有看秦无，他笑着看向付衡，抬起酒杯示意。
付衡走了过来。
他们轻轻碰杯，两个笑面虎寒暄了几句，最终还是把话题绕到秦无身上。
“不知道小秦做事怎么样，没给裴总添乱吧？”
裴总？秦无这才想起来裴铎也是有正经名号的人物。
裴铎笑着回他，“怎么会，有小秦警官我可谓如虎添翼啊！”
编，接着编，秦无撇嘴，坐在一边等最后的宣判。
付衡长刀直入，“两位感情还是那么深厚。”
“这是自然。”裴铎笑的意味深长，不过他低头去看秦无，这一幕落到付衡眼里，又偏偏深情款款，羡煞鸳鸯。
秦无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他在躲避裴铎的目光。
那视线里太多的试探和质疑，他受不住。
猜忌和逢场作戏，秦无习以为常，可他不想看到裴铎这样的目光，仿佛可以冰冻三尺，直让一腔热血凉透，化出冰凌来，刺破心肺。
他垂着眼睛看着酒杯，“付队，”秦无抿唇，做出一副柔软伶仃的模样，“我……”
付衡了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依旧叮嘱裴铎要照顾好秦无。
裴铎满口答应，不曾放在心上。
一个随口一说，一个爱听不听，足够秦无坠入深渊。
那么，都是逢场作戏？
秦无举起酒杯，笑着和他们交谈，身体化作一个空壳，无知无觉破碎成片，纷纷扬扬，最后散作霰尘，一应飘散了个干净。
秦无不觉疼痛，他习以为常。
好在付衡只是来打个招呼，片刻就回去了。
秦无浅笑着坐下，继续与裴铎恩恩爱爱共进晚餐，他不动声色将自己划的血肉模糊，“裴铎，你应该和我说一下的，我才好配合的更好一些。”
“我相信你的临场发挥，”裴铎放下刀叉，举杯和他庆祝，“你看我们这般，深陷爱河，由不得他不信。”
琴声还缠缠绵绵的奏响，声声入耳，搅扰的人痛苦不堪，分明情绪波动头疼的厉害，秦无偏咬牙撑着笑，再含着笑意饮酒作乐，“自然，如你所愿。”
裴铎，你且安心，我总会让你如愿的。
鱼儿会上钩，我也会万劫不复。
一顿饭宛如利刃入腹，总算是罢了台撤了戏，坐在车子里不需要再做戏，回去的路上两人无话可说，秦无这才有时间按着额角缓一缓尖锐的疼痛。
他情绪波动太大，再加上喝了不少红酒，带动着某些东西蠢蠢欲动，他默默算着还有多久回去，好赶紧吃上药压制一些。
疼痛折磨的人周身无力，不由心生烦躁，然后自伤的念头逐渐漫上心头。
秦无无意识的抠着手臂，指甲剪的短，划不破，只能用力的掐，不一会大大小小的淤青爬满胳膊，一一渗着血，泛出青紫色的痕迹。
快好了快好了，不疼的，再忍一忍……
秦无无声安慰自己，拼命忍住不去撞车窗，他乖乖的缩在座位上，可急促的呼吸还是引起了裴铎的注意。
“你怎么了？”要等红灯，裴铎这才侧头瞄了他一眼。
没人回应，裴铎想去看秦无，可刚刚绿灯，他只能专注路况往前行驶，“秦无，难受？”
秦无艰难的分出精力来辨别裴铎说了什么，他慢慢的摇头，过了几秒意识到裴铎没有看到，他坐直身子，调节呼吸，“没有，我没事。”
裴铎又看了他一眼，看着他挺正常，“醉了？我看你之前喝酒也可以啊，两杯红酒就不行了？”
之前？
那哪是喝酒，就是让别人灌下去的而已，能喝不能喝的都是要咽下去的，谁会顾及他会不会醉。
也就是时间久了，自然而然的不会醉了。
这些是不能说的，他默不作声，“没有醉。”
秦无松开手，使劲瞪了瞪眼睛，逼迫自己不去注意疼痛，分出神去看窗外的路灯。
他伸出手指抵在窗上，暖黄色的灯光一闪而过，秦无目不转睛，温暖从他的指尖飞速远去。
流光飞逝。
两人相对无言，外面车水马龙灯红酒绿，车内却一片寂静。
秦无以为这一路很漫长。
然而汽车飞驰，也不过二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
从地下车库乘坐电梯上去，再漫长的时间也一点点消耗殆尽，打开门，褪下华丽的伪装，裴铎自顾自的进了书房，秦无独自在客厅站了一会儿，默不作声的拿着睡衣去洗澡。
是囚徒，是赎罪者，光鲜亮丽是施与者的恩赐，知足常乐，就不会生出旁的，不该有的念想。
凉水淋湿头发，秦无瑟缩着闭上眼睛。
他不想等温水，索性直接用凉水，还能浇灭簇新的心火，磕碰的地方透出青紫色，秦无使劲揉搓，钝痛渗进血肉里，无计可施。
不由厌倦，他蹲**子，掬着一捧水捂在脸上，悄不做声的闭气。
脖颈上青筋跳起，手掌紧紧的捂着，水从缝隙里一点点流了出来，颓然的放下手，如鱼儿脱水般张着嘴喘息，窒息导致脸和脖子的红痕一点点散去，只留下被水打湿的苍白的脸色。
羸弱而倔强。
像是花枝立于瓢泼风雨中，花叶散落，枝干颤巍巍的撑着一抹花心。
花败也艳丽无双。
秦无擦干身子，换好睡衣，干干净净的走出来，无事发生一般，自觉的戴好东西，切了水果送到书房门口。
他轻轻敲门。
裴铎听着声音头也不抬，“进。”
秦无只是推开门，站着门口没有动，“主人。”
他垂着头，裴铎看不到他的神情。
“怎么了？”
“我，”秦无把果盘往前一递，“就不进来了。”
不进书房？
裴铎挑眉，走过来接住果盘，“怎么，现在长记性了，知道这不是你该来的地儿？”
“是。”
秦无太温顺，低垂着脑袋，裴铎忍不住揉了一把，“自己去把药喝了，回卧室等我。”
秦无下意识摇头，奈何裴铎盯着他，“能不能不喝了？”
“不能。”
“今天，今天吃的有点多……”
裴铎不理会他的借口，“出去，关门。”
秦无哑然，看着裴铎端着果盘坐好，才慢慢关上门离开。
讨厌喝药。秦无恹恹的找出药倒进杯子里，本来想直接倒进垃圾桶，生怕裴铎看见，他把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随意倒了点水晃了晃，又都倒进了盥洗池，这才刷干净杯子，仔细检查没有纰漏，放心的回到卧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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