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我很喜欢你,师尊也很喜欢你,以后,你会有很多很多朋友的。”李青萍安慰道。
虞子同想了想,问道:“你是小风吗?你的真名叫李青萍?”
“我是小风,但是你不应该这样叫我。”
李青萍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两个都是我的名字,风无依是我随父姓的名字,李青萍是我随母姓的名字。”
“当初取名的时候,我爹取了无依,我娘觉得不好,太普通了,就又给我取了一个名字。至于为什么不叫风青萍……我爹说,我娘是外公唯一的女儿,我姓李,也算是李家有后。”
闻言,虞子同似乎有些开心:“我也是随母姓,我也有另一个名字,姓晓月,叫尘,晓月尘,我还有一个姐姐,叫晓星禅……”
“晓月?晓星?那不是肖家的双生子才……”风无依及时停嘴,忍了忍,才问:“你还有姐姐?”
虞子同点头:“至少现在她还是我姐姐。”就是不知道自己听何叔的话离开之后,那群人有没有给她找新弟弟,这样的话,晓月尘这个名字也不是自己的了。
不过无所谓。
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决定回到门中便向巡查举报肖家,好好查查……风无依一边想,一边试探着问:
“子同,你爹呢?”
虞子同一脸平静:“我娘说,她杀了。”
“她说,我爹该死,我也一样。”
……
“杂种!你怎么没死在我肚子里?”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没死。
“你那是什么眼神?恨我?你有什么资格恨我?”
我不恨的,母亲。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母亲,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听你的。
虞子同闭着眼睛,跪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却收到体内灵药滋补,伤口不停好转又不停新增,即使满脸冷汗,脑子依旧无比清醒。
那个说是他母亲的女人手持长鞭,一边甩动,沾了盐水的鞭子一下又一下,落在他的身上,但即使是她在动手,而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她却恨恨地看着他,怨毒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小林姐姐也跪在旁边,一边哭,一边看着他。
他微微睁开眼睛,透过沾满汗水与血迹的睫毛,与她的目光对上——那目光满是慈爱,一点一点地鼓励他撑下去,却毫无怜惜。
等到那个女人累了,扔下长鞭,又疯疯癫癫地跑走,小林姐姐才跪着爬过来,关切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过,也不敢动他,只是扶着他手臂的完好处,哀声问:
“痛吗?”
痛。
但虞子同却摇了摇头。
于是小林姐姐笑了,那笑容是如此纯粹简单,又是如此苍白而虚弱,她微微歪头,目光满是笑意,语气轻柔,笑道:“真好,子同没有骗我,子同其实一直都不疼的,子同怎么会疼呢……”
她陷入自己的思绪,小声重复,然后浑浑噩噩念叨着那些话:
可惜世人,叹尘恋世,
往来难绝,去走不休,
生便欢喜,死却哭悲?
他只是沉默。
片刻,小林姐姐仿佛又想起他来,劝道:“子同不要怪你母亲,她也不想这样对你的,你是她的儿子呀!母亲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儿子呢!”
他低喘道:“我知道……小林姐姐……”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知道什么……
“知道就好。”
小林姐姐跪伏在他旁边,眼神扫视,慢慢拉着他的手,轻轻安抚。即使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而消瘦,却微笑地看着他,目光一如既往地温柔,那温柔像一张网,将他牢牢网住,挣脱不开,逃脱不掉,只能投降。
“小林姐姐,我身上好疼。”
突然,他低声嘶喊,渴求地看着她,睁开自己疼痛难忍的眼睛,大大的眼眸深处,藏着他自己也看不懂的乞求与卑微。
闻言,小林姐姐轻轻摇头,满脸泪水,却带着欣慰的笑,眼睛瞪得大大地看着他,目光中满是期待。她温声道:“不疼,怎么会疼?子同不乖,说谎了哦!怎么会疼呢!”
“小林姐姐,我好像快死了。”
他真的觉得好疼,不只是身上疼,心里也在疼,像有一只手在心脏搅动,又狠狠揪着,牵动四肢百骸,混合着身上的伤口,让他浑身发麻,眼神发昏,头痛欲裂。
“真的吗?”小林姐姐不忧反喜,突然紧紧抱住了他,抚摸着他脸上的血迹,喃喃道:
“真好,子同要回归母的怀抱了。”
“子同真棒!我就知道,子同最棒了!”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沉默,眼眸如同最深的黑暗。
死,原来很好吗?
……
“何叔……你为什么告诉我要去哪里?”
“怎么了,子同?”
“我不知道要做什么……你什么都没安排。”
“那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呀。”
“我没有想做的事。”
“一件都没有?”
“我不知道。我没做过娘和小林姐姐说要我做的以外的事情。”
何叔沉默了很久,才摸着他的头,他其实感觉不到何叔的抚摸,可何叔很喜欢这样摸他的头,然后才问:
“子同,你喜欢这个世界吗?
“不知道。”
“我很喜欢呢。我有很多想做的人,有很多想见的人。”
“那我陪何叔去做事,去见人就好。”
“可是那肯定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现在,我们做点别的。嗯……子同,你喜欢什么?什么都行。”
他思考了很久,抬头看着何叔温柔的目光,才说:“何叔,你摸我头的时候,我觉得心里很安静。不是以前什么都感觉不到的安静,而是什么都能体会到的安静。”
“我觉得,我应该很喜欢。”
……
“子同……”风无依沉默片刻,笑了笑:“过去的都过去了。”
虞子同颔首:“嗯。”
“子同,你还好吗?”见他神色怪异,风无依问道。
看起来有些呆愣的虞子同却摇摇头,“没事。”
摸了摸他的额头,看着他的脸色,风无依还是有些担心,皱眉道:“你的脸色很差,是伤没好吗?药不合适?”
他还是摇头,“没有,我没事的。”
然而,这一次,从他平静的眼神中,风无依终于窥见眼前少年从未掩饰过,可是以前可能也不曾有人关注过的,内心深处那似乎能淹没一切的一潭死水。
虞子同的身份绝不一般。
但那又如何?
我们不在乎。
从今天开始,一切都必须改变。
于是他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虞子同的头,朗声道:“没事就好,走,我们回去。”
“回乾坤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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