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认识很久了吗？”等心情稍微平复一点后，顾言襄开始觉得饿了，他伸手进任鹤的羽绒服口袋，想找块巧克力或者别的什么。
“很久以前，他是我的邻居。”任鹤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些，又放平了自己和顾言襄的座位，打开天窗，只见雪花慢慢悠悠地落在头顶，他用一种平和的语调回忆着往事：“那时候我爸工作忙，我妈在外地读书，我常到他家吃饭，偶尔还会待在他家写作业。别看他这么下三滥，他爸妈都是正经人，对我很照顾，可能正因为这样，他把我当成了假想敌。”
顾言襄想象着他童年时的长相，问：“你小时候是什么样？”
任鹤不假思索地回答：“哦，我很老实，很听话。大人都喜欢我。”
“谁问你性格了。”顾言襄笑了起来：“我是说长相，长相。”
雪像是原本安静地待在筛子里的面粉，被风一抖动便纷纷落下，任鹤看着侧卧在座位上的顾言襄，只见他的眼神乖乖的，惹人怜爱，脸庞则在持续的温暖中涌出了些许的血色，于是说：“走吧。雪又下大了。”
“我真希望自己就这么死了。”顾言襄也看着他，却在鸡同鸭讲：“最近我常想，不知道死以后的世界会是什么样……你不是总说我小吗？其实，有时候我想永远小下去，我怕变成成年人。”
人在某个阶段就是会把生死挂在嘴边，这似乎也是顾言襄还小的体现，但事实是，他已经慢慢长大了，待在他身旁的任鹤对于他的变化甚至比他自己更清楚，首先，是他的骨骼已经接近于成年人，手掌都渐渐变得有力了起来，不再那么纤柔，鞋码也比以前大，其次，是他的长相，尽管还是偏向于中性，但和小时候相比，最后一点BABYFACE感觉的肉也已经褪去了，五官因此更富有杀伤力，不会再有人把他当成漂亮的女孩。
就连**都长大了。
任鹤完全不排斥这点，但是在领略到成就感的同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是不是惆怅的心情在胸膛悄悄地蔓延，作为“看着顾言襄长大”的人，他马上又想到：宝宝大了，他不就老了。
“我们走吧。”顾言襄说：“每次我一说这种话，你就用那种看傻瓜的眼光看我。很烦诶。”
“你也知道自己傻。”任鹤笑了，笑得戏谑：“你这样的性格以后应该去当诗人，写写铁轨，墓穴什么的。”
车子开了，在雪地里速度放得非常的缓慢，让人不由自主地睡觉，顾言襄打了个呵欠，还没回击一句“你才湿”，任鹤忽然眯起眼睛说：“还是去医院看看吧。你吃了药，去看看放心。”
“我不！”顾言襄说：“那医生岂不是觉得我很傻？被人下药？”
“医生怎么想不重要。”任鹤顿了顿：“他会问，你爸妈在哪儿，让你爸妈去报警。”
晚上，任鹤把他送回了他自己家，然后就要走，说自己还有点事。他不由自主地不依，说，你不再多陪我一会吗？任鹤考虑了片刻，说，你有爸妈陪还不够？他哼了声，转身就上楼，十分的不讲礼貌，连声再见都没说。
关上房门他想，其实他并不是那种粘人的人，为什么现在越来越粘人了？
他又怀疑，是自己刚才不同意去看医生，所以任鹤不大高兴，又所以不让他黏着。
“我会不会变成一颗毛球。”他躺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应该不会吧。”他又说。
没有人能回答他，正如很多恋爱中的人都曾担心过的，自己将会丧失独立性，他也这么这担心，不知道渴望和一个人在一起的冲动，会不会终有一天转变成丧失自己一个人待着的能力……然而，他的这种担心转瞬即逝，因为他想起了方才任鹤抱他的感觉，那么紧那么紧，好像生怕失去他似的，于是他又轻轻松松地恢复了自信，从那个比语言更诚实的肢体动作中，他得出了结论，那就是他根本没必要担心那一天（被任鹤厌烦）的到来，只要让任鹤越来越爱他就行了，他对自己有信心，也对任鹤很放心。
任鹤离开了顾言襄的家，但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把车往哪儿开，只好在街头漫无目的地转着，像个傻子和疯子的结合体。经过一个小区时，他本想吸烟，结果有人恰好在放鞭炮，噼里啪啦的响声溜进了刚刚打开的窗户，随即又变得沉闷，且一忽儿就从耳旁逝去了，只给人片刻的惊心动魄。生平第一次，任鹤感觉到自己和另一个人之间存在着很深的联系，当那个人的安全受到威胁时，他毫无选择，只能奋不顾身地跑到那个人身边，并且一路上都特别的心惊胆战，抓着方向盘的手心都是冷汗。事实上他一直自认为是个不够真实的人，所有的反应都可以伪装，原因是对于他来说，被人看破是一件很让他愤怒的事情。但在顾言襄的面前，在他们之间的那种强大的感觉面前，他开始愈来愈习惯于被看透，就好比刚才他真的因为对方不听自己的，宁可回家也不看医生这件事而不爽了，不得不快点走，否则一定会吵架。
“哥！”车子开到了他家门口，他刚停好车，他妹妹任燕就一头栽到他身上，他把脾气发到了她身上：“都多大了还这么莽撞。”任燕辩驳道：“汪占之的爸妈来了，刚又夸我一顿，好像想我以后嫁给他们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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