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梅林,上万株梅树开了花,红的,白的,浅黄的、浅绿的,蔚然成海,引得蜂蝶萦绕,游人停驻远目。
千树万树之上,又缀着无数鲜艳的红绸,使得这春意之中更添喜庆。
正是梅林主人梅忘忧大喜的日子。
梅忘忧如今已两百八十多岁了,一头乌发,束莲花玉冠,手持拂尘,道骨仙风,见人时皆礼让三分,其风度莫不令人界修士称赞。
梅忘忧算不上修真界的奇才,但他的气运,足以令整个修真界眼红。
缘因他要娶的女子,是九重天上云霄宫的人,名唤云卿。
在以实力论资排辈的修真界,绝大部分女修都不愿意嫁人生子,原因无外乎生小孩会严重损耗女子的修为,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能娶到实力高强的女修已经是气运绝佳的象征,然而梅忘忧要娶的,竟然是一位仙人。
生来就是仙,哪是他们这等凡人能够肖想的?
梅忘忧初见云卿时,并不知她是仙,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可后来仙门大会,云卿弹了一曲《春意》,令他大开眼界。
弹第一遍时,一众仙门子弟全都惊呆了,他们未曾听过这么欢快的曲子,那情形好比是一众端庄的仙姬们忽然跳起了胡璇,衣冠楚楚的道人们忽然卷起袖子开始打渔晒网……而这么雅俗共赏的神乐,竟是出自云卿指下的瑶琴?!
曲已尽而意犹未尽,在众仙门子弟的央求下,云卿弹了第二遍《春意》,这一次,场上带了乐器的修士,都跟着她伴奏,吹笛的吹箫的,弹箜篌的,奏鼓乐的,平日里老死不相往来的,发誓不共戴天的,都跟着她的节奏,手舞足蹈、醉成一片。
梅忘忧自认为是一个不喜欢热闹的人,可当时的情形实在令他动容,他从未料想,世上竟有这般迷人的女子,瑰姿艳逸,仪静体闲,弹起曲来,却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好似日月星辰,全围着她发光。
他当即在仙门大会上,以一枝夏梅为聘,求娶云卿。
云卿于是应了他。
直到梅忘忧开始着手操办婚礼,问及云卿的令尊、令兄,云卿云淡风轻地说,“哦他们呐,应该还在云霄宫,怕是不容易来了。”
梅忘忧差点没回味过来:“云霄宫?云卿你是云霄宫的人?!”
云卿笑了笑,道,“只不过是一名地位卑贱的宫女,梅先生不必如此惊讶。”
可那是九天之上的云霄宫啊!
虽说只是一宫女,可云卿她一出生就是一身仙骨,哪是他们这些苦苦修炼的凡人能够相提并论的?!
而他,仅仅凭着一枝夏梅,就能娶到云霄宫的仙子?!
梅忘忧几度思索,暗中庆幸,心道,“兴许这就是缘分吧。”
婚期在即,已有不少交情深厚的道友闻讯赶来道贺,梅忘忧除了忙着应酬他们,还不忘时常抽出时间,到云卿那屋与其谈心。
云卿住在梅庄一处别院,平素少与人交往,只独自弹琴,研究乐谱。梅忘忧虽欣赏她这样的性子,可总觉得她独居山中未免太孤单了些。这日竹林居士送来一只年幼的食铁兽,梅忘忧便立刻抱来那食铁兽,给云卿作伴。
食铁兽即为猫熊,小小的一团,憨萌可人,浑身柔软,毛色独特,叫声更是像在冲人撒娇,云卿自当是喜欢,时时抱在手里玩赏,或看它不停地啃食竹子。
见云卿逐渐适应了他梅庄的环境,梅忘忧便愈发放心,这夜陪完友人,又来看望她。
彼时云卿正在里屋对镜卸妆,摘了发簪,长发披散,较为随意地穿了件红裳,只隔着珠帘远远一窥,足以教人心驰神往。
梅忘忧只站在门口,声音温柔,道,“云姑娘,你我马上就要成婚,虽说你父母长兄都不来,你大可不必伤心,梅某已经请来了仙门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道人,他会代替令尊和令兄,为尔完婚。”
云卿款款起身,掀开珠帘,站在他面前,笑吟吟道,“那真是有劳梅庄主费心了,有梅庄主安排,妾大可安心。”
梅忘忧带笑望着她,伸手给她捋了下耳侧的散发,云卿便顺势靠在他怀里,两人相拥片刻,梅忘忧又嘱咐了几句话,这才离开了她房间。
云卿回到镜前,正歪着头卸耳坠,忽然瞥见镜子里头还有另一道白衣身影。
她敛了笑,摘下耳坠置于妆奁前,冷声说,“兄长,你怎么不请自来了?”
镜中人就站在她身后,却好似隔了九重天,九重夜,山高水远,风雪半生。
只一道玉影立着,久到云卿以为是她看错了,他这才开了口,声音冷的像万年冰窟里窜出来的霜花,他道,“你成婚,为兄当然要来。”
记不清有多长时间没跟他说过话了,如今他仍拿着这副兄长的口吻,难道指望着云卿会顺从他吗?
做梦。
她心意已决,早就和云霄宫划清了关系,如今又能体验一把人间的乐趣,对她来说正乐在其中呢,何苦要跟云游再次攀上关系?
兴致索然,她抬眸,看着镜中的人影,道,“你来了也行,到时候给你添个座位,可别怪我招待不周了。”
许久,云游“嗯”了一声。
透着几分莫名的温柔和委屈。
好几百年过去了,云卿偶尔还是怀念,兄长云游对自己千依百顺的时候,当然更多的则是为他的强势和冷漠感到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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