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先说说你们在军中是什么样的，”陈屈真笑道，“你们这里头分工分得都格外细，先遣队是先遣队，火头军是火头军，还有什么喂马的扫厕所的，一件事专门分出来一群人在管。而且规矩还多，要注意什么军容军纪，不让喝酒不让打牌，被子要叠成方的灶要盘成圆的，就连碗里的大米饭都恨不得一粒粒朝一个方向摆出来是不是？”
“差不多。”陆瞻点点头。“我和我内人都在军营里生活过一段时间，都是这么过来的。”
“你是不是还质疑过这些规矩？”
“不仅质疑，还因为质疑这些规矩挨过好一顿打。”陆瞻回忆起先前的日子，抬头眯着眼望望太阳，轻轻笑了一声。
“那你现在想通了？”陈屈真看看陆瞻也笑了。
“想通了，”陆瞻掰了根树枝在手里捻着，“这跟实施政令是一个道理。上面下的所有令子到了地方，能实施到一半就很多了。所以只要人多的地方，就很难做到令行禁止，但是这样的状况，在大兵团会战中，就会成为导致一个军队失败的致命因素。因此，想在战场这种严酷的环境下生存乃至胜利，就必须得把服从军令保持军纪当成一种本能。想达到这一点，就必须将日常生活中的一举一动都划定标准，通过把生活本身变成一种训练来使将士们习惯成自然。这样才能在战争中尽可能减少伤亡、取得胜利。”
“在这一点上我跟你的看法差不多。”陈屈真看了看灌木丛那边，又下意识地同陆瞻往远处走了几步。“治军严整的队伍，哪怕不是常胜之师，至少在战场上也是最有可能活下来的。”
“既然屈真兄也赞成这种训练军队的方式，为何没有用同样的方式带领手下的人马呢？”
“哈哈，”陈屈真见陆瞻一脸好奇的模样，像极了围在江湖艺人四周伸长脖子睁大眼睛看变戏法的孩子。突然觉得这样的神情出现在一个二十余岁的英悍青年脸上莫名可爱得紧。他笑过之后自觉失态，于是立马把脸板回去道：“临之，你读过《史记》，应该对关于李广的一段话有印象吧：‘广行无部伍行陈，就善水草屯，舍止，人人自便。’”
“是有这么一句。”陆瞻点头。
“他这种行军的方式在当时也和大多数队伍不同，比起中原的领兵之道，更加近似于匈奴。因为他长期与匈奴作战，匈奴的队伍大多人数不多，动作迅速、以攻为守。这样的带队方式看似散漫，反倒更有利于保证队伍的机动灵活，更能应对匈奴的进攻方式，并且也适合在当地的环境生存。我现在带领的这些人，也不多，行动的时候都是小部队出动。比起你们的大部队作战，我们更需要当机立断，独立完成任务的能力。这也是我没有加给他们那么多条条框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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