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是法定工作日，不过大部分单位在元宵节前都较为松散。今年却不一样，霍荫麒大清早起床就刷到了公安部发布的通缉令，白底黑字再加上彩色照片都说明，薛方被通缉了，涉嫌的罪名多达十几项。
不过对于普通民众而言，这种本地新闻对生活的影响力远远小于微博上的明星热搜。甚至一些认识薛方的人也不过把他的人生当做口头笑谈，真正走心的是和他有利益往来的人和他的亲人。霍彦东就是其中之一。
就连霍荫麒起初也并没太往心里去。毕竟集团这么大，问题这么多，和薛方比起来，吃紧的现金流才是现实层面最让人焦虑的。况且霍彦东交游广阔，薛方也只是他的朋友之一，这些年风风雨雨都走过来了，每一次均能逢凶化吉，因此霍荫麒看过那条新闻后反而松了口气。既然事已至此，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像之前悬而未决时那样挂心了。
雾霾几乎淹没了整条马路。连着几天没有放晴，环卫工穿着臃肿的军大衣正在清扫路边污迹斑斑的积雪。一辆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油罐车挡住了霍荫麒的视线，前后左右也都是拥挤的车流。按经验这一堵最少要耗掉半小时，真让人怀念从前没上班时自由自在的日子！一个漫长的红灯过后，视线终于开阔起来。霍荫麒看了看倒后镜，赫然发现程涤非的越野车就跟在他后头。
“你玩尾行吗？”发完语音信息霍荫麒又听了一遍，自己都笑出了声。
“大学的时候玩过。”
“我是说你现在。”霍荫麒还是笑着。
可程涤非的声音听不出笑意：“我到你公司。找你大伯。”
“什么事？”
“我这不是在找薛方嘛。”
“找薛方你找我大伯干吗？”
程涤非直接回了一句：“你大伯有问题。”
霍荫麒愣了愣，车被动地往前推了一下，程涤非的信息又来了。
“被蹭了？”
他没有立刻回复，先把车停在一边，那辆蹭他的车也跟了过来，司机是个黑黑瘦瘦的打工仔，开的车是老板的送货车，说是还要赶去送货。程涤非没一会儿也到了，霍荫麒正在打电话报交警。
“还好，就蹭了块漆。”
程涤非绕到车后头看了眼，又拿手抠了抠那块新的痕迹，直起腰接过霍荫麒递来的香烟。惹了事的打工仔不知道这是警察，张口便喊“老板”。程涤非跟他聊了几句，看他挺老实，留了联系方式就让他走了，全程三下五除二把交警的活儿都给揽了，更没让霍荫麒自己出面。
“让你开车玩手机，下次不许了啊。”程涤非见他一张脸不像平日那样有精神，便微笑地问：“怎么了？心疼车？”
“我大伯会有什么事吗？”霍荫麒垂眼打着火。
“不知道。这不是要查吗。别太担心。”程涤非拍拍他的肩膀，一边打起了电话，余光还一边瞅着他：“走吧。我送你上班，你车我找人来拖走。”
“不了。你先去吧。我还没吃饭。”
“我送你去吃。”
霍荫麒还是摇了摇头，又下意识去摸受伤的车屁股。程涤非忽然握着他的手，盯着他空落落的手腕，嘴角向上一撇，便显得脸有些痞痞的：“怎么没戴我送的手链？”
“太便宜。”
“你还嫌贫爱富啊？”
车流不停地向前，霍荫麒却回身将另一只手举高，倒着往后走的同时做了个拜拜的动作：“开玩笑的，我戴在这只手。”
“你戴着真好看。”
程涤非今天穿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有些像八十年代日剧里的男人：“以后再给你买贵的。情人节有的是。”
霍荫麒忽然笑得很灿烂，这个笑容让阴天都有了颜色，无声地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程涤非给了他回应，眯着眼笑看着他，一手插大衣的袋子，一手在嘴上按了按。
中午没吃饭，霍荫麒径直去了霍彦东的办公室。
“大伯，没事情吧？”
霍彦东刚送走程涤非和他的一个同事，坐在老板椅上低头看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小事情，他们例行公事。不光问我，每个和薛方熟的人都得问。”
“我能做什么吗？”霍荫麒一手摁着桌上一个温润的翡翠镇纸，指腹沿着花纹来回摩挲，说：“程涤非和我关系不错。”
“除非你和他不分彼此，”霍彦东忽然语出惊人，看着他的目光也射出一丝丝了然：“否则再好的关系也不顶用。再说了，你能做什么？我们现在只能祈祷，薛方一辈子不被找到！”
“看来是我多余担心了。您还会开玩笑。”
“这事儿和程涤非也没太大关系。”霍彦东示意霍荫麒把抽屉里的雪茄递给自己，微笑着就像是心中毫无波澜：“他说白了只是个副队长。你更不用和他说什么，以免破坏你们的感情。”
霍荫麒不愿意自己的亲人出任何事情，更何况这个人还是从小到大都爱护他的霍彦东。
“不过，程涤非这小伙子我很了解，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霍彦东徐徐地吸着雪茄，人到中年依然英俊的脸庞陷入了沉思，嘴唇向上勾动时也牵动了唇边的沟壑：“薛方啊，这次凶多吉少。到底是吉是凶，都要看天了。”说罢，霍彦东还抬起手向上指，霍荫麒明白，这是说更高层的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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